許異聽到他的呼吸漸沉,湊過來小聲道:“見星,他怎麼跑去找你了?”
他才是朱成鈞的伴讀,照理要找麻煩也是找他的才對。
展見星道:“他知道我家住哪裡。”她一開始也疑『惑』,後來想了想才明白。
許異恍然:“原來這樣。見星,你今天直接來告訴先生就好了,現在這樣,不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嘛。”
展見星心情不壞,微翹了嘴角,道:“我不一起受罰,九爺如何善罷甘休。”
許異張大了嘴:“你有意如此。”
展見星“嗯”了一聲,低頭磨起墨來。
也許有更好的辦法,但她想不出來,也不會取巧,以她的『性』情,就只能合身拉他一起撞南牆,以直道破局。
朱成鈞這個午覺睡得結實,直到下午楚翰林進來,他還睡眼惺忪,人歪歪地坐著,看樣子還沒怎麼醒神。
楚翰林無奈搖頭,卻也拿他沒什麼辦法,罰也罰下去了,還這個樣,總不能揍他一頓。
展見星與朱成鈞的罰寫是不能佔用正常習字課的,等到一天的講學都結束之後,兩人才被留在這裡,餓著肚子抄寫。
朱成鈳幸災樂禍地去了,許異想留下來陪著,盡一盡伴讀的本分,卻被楚翰林攆走:“與你不相干,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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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翰林深知道伴讀左右不了王孫的行為,並不實行連坐制,許異在這與眾不同的寬容之下,只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日頭漸漸西斜,楚翰林沒看守他們,自去忙自己的事,屋內只剩下了朱成鈞和展見星伏案的身影,秋果探頭看看天『色』,回來把屋裡的燈點起來,然後到朱成鈞身邊道:“爺,你在這裡用功著,我去找點糕餅來,我肚裡都叫了,爺肯定也餓了。”
朱成鈞沒抬頭,低垂的臉板得沒有一絲表情,側臉輪廓似玉雕成,疏離而缺乏生氣,唯有用力抓在筆桿上的手指暴『露』了他躁鬱的心情:“去吧。”
秋果就跑出去了。
他去不久,朱成鈞的另一個內侍張冀來了,站在門檻外道:“九爺,大爺找你,叫你現在就過去。”
朱成鈞寫字的動作頓了下,丟下筆,沒說話,站起身徑直走了出去。
沒有人再理會展見星,安靜的屋內,她一個人奮筆疾書,少了干擾,她寫得更快了些。十遍還是二十遍她都不在意,只是怕耽擱太晚了,徐氏在家擔心。
卻是怕什麼來什麼,她正心無旁騖之際,先前來過一趟的張冀又來了,這一回是找她。
“展伴讀,大爺找你問話。”
展見星驚訝轉頭:“找我問什麼?”
“先跟我走吧。”張冀催促,“大爺立等著呢,路上我再告訴你。”
展見星不能相抗,只得放下筆,拿過鎮紙將已經寫好的字紙壓好,站起跟他出了門。
她此時才發現外面天『色』已經全黑了,出了紀善所後,白天都不熟悉的路在晚上變得更為陌生,龐然的建築隱在夜『色』裡,她謹慎地跟緊了張冀,一邊問他朱成錩相召所為何事。
張冀提著燈籠在前引路,口裡道:“不是什麼大事。七爺多嘴,叫人將九爺找人代筆課業的事四處宣揚,傳到大爺耳朵裡,大爺生了氣,將九爺叫回去教訓,問出來代筆的是你,又叫傳你。”
展見星心下沉了沉,低聲道:“嗯。”
張冀大約猜出來她的忐忑,補充道:“大爺罵一頓九爺罷了,不會拿你怎麼樣。你到大爺跟前,大爺問什麼你老實答什麼,再誠懇認個錯,說下次不會再這麼幫九爺了,這事就差不多過去了。”
展見星不意他能說這麼多,感激道:“多謝您指點。”
“不用客氣,主子氣不順,我們底下的人日子都不好過不是。”
張冀的聲音聽上去很和氣,他手裡的燈籠暈開昏黃的光,照著前方的一小圈路,那光圈漸行漸黯,越來越小,忽然一陣風吹來,它便好似耗盡了最後一絲生氣,倏忽一閃,滅了。
展見星一驚,她完全不知走到了何處,天際一彎細細的下弦月不足以提供足夠光亮,前方的張冀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