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倫氣得夠嗆,可他還沒來得及找到根由,鐵稜已經洋洋得意地在人群中回話了:“四王子,三王子有令,點燃篝火阻嚇狼群!”
原來屯倫領著兀爾矢觀察情況的時候,赤溫領著鐵稜和另外一個貼身護衛就在後面不遠處觀看,不過他們重點觀察的不是狼群而是屯倫。
人的劣根性之一,就是會本能地遮掩自己的缺陷,但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一旦這些缺陷暴露,就可能會變得肆無忌憚:反正都原形畢露了,還不如索性依著性子幹個痛快!
赤溫就處於這種狀態。就在幾個時辰之前,他還是這支隊伍至高無上的指揮官,抓到謝遷安、司午衡之後,更是志得意滿,滿以為回去之後,可以在吉木塔面前好好露一把臉。可狼群夜襲造成的場面太過震撼,一下子把他從天堂打入地獄,徹底暴露了心底那點怯懦。雖然後來逐漸穩住心神,影響卻已經擴散出去,沒有辦法挽回了。
屯倫借機搶奪指揮權,迫於形勢,赤溫不得不順水推舟躲到二線去,心底卻很不服氣,只盼著屯倫也在狼群面前栽一個大跟頭。現在看屯倫人模狗樣地在指揮,赤溫就忍不住想破壞,暗中在後面吩咐自己的兩個貼身護衛提前點燃篝火。
有人可能覺得奇怪,赤溫如此不顧大局,就不怕防線失守嗎?大家別忘了,赤溫已經穿上了野狼根本咬不動的鐵甲,只要及時退到石縫裡面去,即使馬屍防線失守,也很難威脅到他的生命安全!
所謂有其主必有其僕,赤溫心胸狹隘,他的兩個護衛也好不到哪兒去。得到赤溫的授意,鐵稜兩人當即遵照施行。因為謀奪富敏的皮甲不成,鐵稜尤其惱火,一個人就相繼扔了兩個火把出去。
凡事有利有弊。點燃篝火是能夠嚇阻狼群,即使狼群強行越過篝火發起攻擊,也有利於防守方觀察情況。可現在狼群並沒有發起攻擊,赤溫讓人提前點亮篝火,反而會影響視線,導致屯倫等人無法觀察狼群的動向。
按照屯倫的算計,如果狼群來得不多,就點燃少量篝火,如果狼群大肆攻擊,就要找合適的時機全部點燃這七座篝火。七座篝火連成一線突然點亮,肯定會對狼群造成很大的幹擾,甚至把後面的狼群嚇回去。屯倫就能集中優勢兵力,提前清除掉突入圍牆的狼群。現在七座篝火被浪費掉三座,無法形成完整的防線,已經難以達到屯倫設想的戰術目標了。
不單屯倫生氣,兀爾矢、室狄和多數王庭衛士也氣得夠嗆。這個戰術是屯倫拉著他們一起設計的,還提起做了佈置,什麼時候點火,點多少,誰負責點火都有安排。如果狼群的攻擊超出了防禦的極限,這就是扭轉戰局的關鍵。可這麼一個殺手鐧,居然被鐵稜打著赤溫的招牌破壞了。知情之人,心中無不恨得牙癢癢的!
屯倫的腦海中瞬間轉過了無數個念頭,然後向來平靜的臉一拉:“兀爾矢,把這個違抗軍令的特尼格給我抓起來!”
兀爾矢遲疑了一下,室狄卻跟他的主子一樣,不發作時一派平和,發作起來毫不猶豫,正是所謂的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屯倫的話音未落,室狄已經從瞭望臺上一躍而下,身子還在半空中,腰間的彎刀已然出鞘。等他落地之時,彎刀已經架到了鐵稜的脖子上。
鐵稜也是色厲內荏之人,平時仗著赤溫撐腰,誰也不放在眼裡,甚至連屯倫都敢頂撞。此刻感受到脖子上彎刀散發的殺氣,他卻忽然膽寒,不單不敢抵抗,反而顫聲求援起來:“三王子,救命!”
赤溫在人群後面高喊:“屯倫,你什麼意思?”
屯倫根本沒有看赤溫,只是用比萬年冰山還冷峻的聲音說道:“違令不遵、擅自行動,軍法當斬!室狄,行刑!”
室狄真不愧是屯倫的心腹,與屯倫的默契程度極高。屯倫前半句話出口,鐵稜還在失魂散魄之際,室狄就已經心領神會,把彎刀高高揚了起來。待屯倫行刑二字出口,彎刀已然在空中掠過一道光影,一顆大好頭顱淩空滾落,一道血泉噴灑而出,濺落在已經被踩成一片泥濘的雪地上,然後是撲通一聲,鐵稜那無頭的屍體栽倒在地。
赤溫的眼睛都紅了,拎著彎刀就朝瞭望臺上的屯倫沖了過去:“屯倫,你敢擅自斬殺我的護衛!”
兩位王子之間的沖突,王庭衛士根本不敢幹預,下意識地讓出一條通道來。包括兀爾矢,一時也愣住了,沒想到要去阻止。
看主人動刀,赤溫的另一個護衛也算忠心,同樣拔出彎刀沖了上來。不過他沒跑兩步,就被室狄揮刀攔住了。
面對氣勢洶洶的赤溫,屯倫好整以暇地一躍而下,根本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
狼王吉木塔的幾個兒子中,赤溫以勇力聞名。屯倫長相斯文,平時幾乎沒有公開動用過武力,看在別人眼中,都認定屯倫是王子中最為文弱的一個。狼族推崇武力崇拜勇士,其他王子排擠屯倫,也與這個有很大關系。
現在赤溫要找屯倫拼命,王庭衛士都覺得,屯倫肯定抵擋不住。室狄只阻攔那個護衛卻讓開了赤溫,他們都以為室狄是不敢與赤溫對敵,卻不知這是室狄刻意為之。只有室狄、富敏等極少數人才知道,若論武藝,赤溫差著屯倫十萬八千裡!此刻赤溫沖上來,正好給屯倫立威。
赤溫瘋了一般沖到屯倫跟前的時候,兀爾矢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上去阻攔。除了正在拼命的兩位王子,他乃是現場職務最高的人。如果兩位王子出現傷亡,他怎麼都脫不了幹系。就在兀爾矢抽刀向前準備阻攔的時候,赤溫、屯倫已然短兵相接。
兀爾矢還沒來得及把速度提起來,又一頓腳站住了:打鬥已然結束!
原來就在赤溫彎刀劈下的時候,屯倫一個巧妙的轉身,幾乎是擦著刀鋒轉到了赤溫身側,彎刀順勢一抹,就把赤溫的手腕劃傷了。與此同時,趁著赤溫手腕受傷握不住彎刀,屯倫左手已經把他的彎刀奪走,右手則把彎刀架到了赤溫的脖子上。兩人的姿勢,與前面室狄逼住鐵稜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一下如同電光火石,不懂行的人看不明白,懂行的人才知道,赤溫穿著鐵甲,要在錯身之際割傷他沒有鐵甲保護的那一小截手腕,同時把刀擱到脖子上又不傷人,屯倫的刀術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高度。
“三哥,我的護衛沖撞了你,你盡可以教訓,你的護衛不服從軍令,我也不得不予以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