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小小的區域內,似乎是從平地冒出來了至少上百匹狼,潮水般地朝著圍牆湧來。而在這股潮水的後面,還有更多的浪頭在奔湧。屯倫知道,經過前面那次的搏殺,圍牆外面的冰面不再那麼光滑,已經起不到阻攔的作用。事實也是如此,狼群縱躍之間,很輕松地就都跳了進來。
屯倫下令的時候,靠近圍牆的王庭衛士開始往回跑。可狼群出現得太過突然,有些人根本沒跑兩步,就被狼群撲倒在地。其他人看脫離不開,索性回身與野狼搏鬥起來。幾乎在一瞬間,圍牆內就變成了一個個分散的戰團。而跳進圍牆的野狼越來越多,很快就佔據了數量優勢,把那些王庭衛士分割包圍了。
在這個過程中,後面的騎射者一邊收攏,一邊則在拼命激發弓箭。可距離這麼近,他們也放不了兩箭,狼群就與前面的王庭衛士攪到了一起。混戰的局面瞬間形成,屯倫從瞭望臺上跳下來,手裡握著彎刀,與室狄背靠背站著,一步一步地往回退。
一頭狼咆哮著從屯倫的左側撲過來,長長的獠牙映著火光,似乎一口就能把屯倫的脖子咬斷。屯倫卻根本沒管,這是他的弱翼,該當室狄負責。而就在野狼即將撲到屯倫身上的時候,室狄手中的彎刀由下而上一揮,準確地掠過野狼的脖子,差點沒把它的腦袋砍下來。屯倫則一腳踢了出去,把這頭半死的野狼踢開了。
他倆移動的時候,旁邊一個王庭衛士被一頭野狼撲倒。盡管此人用彎刀捅死了這頭野狼,但更多的野狼瞬間撲上來。幾聲慘叫過後,這人就沒有了聲息。
夜色之中,到處都是野狼跳躍的灰色身影,到處都是王庭衛士的呼喝之聲,也不斷有人類與野狼悽厲的慘叫聲響起。急切之間,屯倫根本掌握不了戰況,只知道身邊不斷有人倒下。
“舉火、舉火,後面的人舉火!”
圍牆之內,屯倫也預設了三堆木柴。可現在子時剛過,他捨不得動用,只靠十幾個火把照明。狼群忽然大舉入侵,十幾個火把根本照亮不了整個戰場。並且在混戰之中,其中有幾個火把已經熄滅,顯見得其主人已經遭遇了不幸。
離屯倫不遠處,兀爾矢被三頭狼逼到了崖壁下,他手中就拿著一個火把。也是因為他手裡有火把,那三頭狼都沒敢輕舉妄動。聽得屯倫的呼喊,兀爾矢心一橫,舞動火把把野狼逼退一步,然後把火把朝最近的一個木柴堆上扔了過去。
看到兀爾矢手中沒了火把,那三頭狼正要朝前撲,冷不防身後射來一陣強光,木柴中提前撒好的松明子瞬間爆明。
火光閃得兀爾矢也眯起了眼睛,對於強光,野狼更不適應。趁著三頭狼發愣的片刻,兀爾矢奪路而逃,幾個大步沖了出來,順手還劈倒了一頭狼。此時一頭巨大的野狼從斜刺裡殺出,眼看就要撲到兀爾矢身上。兀爾矢猝不及防之際,又一道身影閃出,揮舞著狼牙棒把野狼砸飛了出去。兀爾矢定睛一看,此人他也認識,乃是狼族某位有名勇士的後代,叫做騰裡格。戰局緊張,兀爾矢也沒功夫多說,沖騰裡格點點頭,就互相照應著往後撤。
其他王庭衛士也沒有猶豫,紛紛把火把扔了出去,很快把三堆篝火全部點燃。可惜的是,狼群雖然短時間失神,但在那些頭狼的指揮下,卻沒有退卻,依然與王庭衛士糾纏在一起。屯倫費了半天勁,也只在石縫前收攏了三十幾人。其他人都被狼群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戰團,在影影綽綽的火光下與野狼搏命。
屯倫咬了咬牙:“瞄準了野狼,放箭!”
收攏過來的三十幾人中,以騎射者為主。他們的防守位置本來就靠後,沒有過多受到狼群的糾纏,很快就退了回來。其他王庭衛士多靠近圍牆一線,狼群瞬間突破,他們很難順利撤回來。
眼下的情況,人與狼糾纏在一起,視線又不好,射箭不是什麼好選擇。可屯倫不敢再拖延,戰況明顯不利,再猶豫下去,一旦野狼清掃幹淨了前面的王庭衛士,想放箭也沒有機會了。
幾輪殘酷的箭雨出去後,野狼被射殺了不少,也誤傷了部分王庭衛士。在箭雨的支援下,屯倫好歹把剩餘的王庭衛士都收攏到了石縫前面。大概點一點,還有接近六十人,其中有幾個重傷的,直接被安置到石縫深處與謝遷安、司午衡作伴去了。其他五十幾人還能作戰,屯倫把他們分成兩個防守陣面,外面一圈王庭衛士直接與野狼肉搏,裡面近二十個射手負責支援。
挑剔地說,屯倫還是缺乏實際的指揮經驗。他為了守拙,很少直接參與作戰。雖然私底下學了許多行軍布陣的知識,真到應用的時候,特別是在臨機指揮之時,他還是有很大的欠缺。面對狼群的大舉進攻,收縮防線並沒有錯,但不能這樣貿然地放棄防線。如果他留下少數人在圍牆附近堅守,拖延一下狼群的行動,其他人就能順利集結。當然,留下的少數人,十有八九就要被犧牲了。
王庭衛士收縮陣形後,狼群的數量優勢發揮不出來,又折損了幾十匹狼後,夜色之中響起一陣陣狼嘯,狼群便退去了。
雖然狼群退去,屯倫等人卻不敢休息。因為在夜色中,依稀能夠看到野狼帶著綠色的眼睛在外圍逡巡,不時還有野狼從胸腔裡面發出的低沉聲音傳來。
兀爾矢探視完幾個重傷員後,又回到了屯倫的身邊,向屯倫問候罷,他又問旁邊的室狄:“室狄,你手上的傷沒事吧?”
室狄一直在屯倫身邊守著,這是貼身護衛的本職工作,他完成得很好。而屯倫也是一個好戰伴,也把室狄護衛得很好。截止目前,室狄身上依然只有最早的那點傷:“沒事,只是咬破點皮肉,筋骨沒有受傷,不影響打鬥。”
屯倫插話:“兀爾矢,那兩個俘虜怎麼樣?”
兀爾矢道:“還算老實……”
室狄主動說道:“我去看看,南蠻向來狡詐,不要讓他們鑽了空子!”
室狄進入石縫後,卻沒怎麼搭理謝遷安、司午衡,而是檢查了一遍赤溫身上的繩索。他簡直就是屯倫肚子裡的蛔蟲,明白屯倫嘴裡說的是這兩個南蠻,實際擔心的卻是赤溫。
室狄在赤溫身上檢視時,負責看守他那兩個王庭衛士有些好奇,朗格爾首先問道:“室狄,四王子的刀術是誰教的,怎麼這麼厲害?”
室狄滿臉誠懇地搖頭:“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天生的本事吧!”
室狄出去後,兩個王庭衛士繼續聊天。
“室狄也沒句真話!就算狼神眷顧,神力可以天生,刀術又怎麼有天生的?我看四王子打倒三王子那招,倒有幾分南蠻武藝的架勢。特別是他在三王子脖子上砍的那一掌,看似沒多大力道,卻把三王子砍得昏迷倒地,到現在都沒醒,象極了南人傳說的點xue神功。莫不成是秀清阿澤黛幫他找的南方武師?”
這王庭衛士口中的秀清阿澤黛,指的是屯倫的生母。澤黛即王後,阿有副、貳的意思,阿澤黛也即王後之外的那些狼王妃子,不管身份高低、寵愛程度,都是如此稱呼。在這方面,狼族的規矩比天命皇朝要簡單得多。
朗格爾小心地掃了一眼四周:“噓,你小聲點!室狄一天到晚與四王子在一起,四王子練什麼功夫,他如何會不知道?他既然不說,那就是不好說。”
對於殺人的本事,狼族的心態很開放。只要能夠在戰場上殺人,北方狼族的騎射也罷、南方武師的武術也罷,狼族都能兼收幷蓄。只是南方人對狼族的戒心很強,要想學到南方的高深武術,也不是那麼容易。這本來是光明正大的事,屯倫秘而不宣,其中肯定有隱情。
“你放心,咱哥倆一起在戰場上這麼多年了,我也就是與你說說,別人那我不會說的!”
朗格爾指了指謝遷安、司午衡:“這兩個南蠻也在呢!我都看到了,那個高些的南蠻也懂本族語言……”
“啊,我還真不知道!既如此,俺們不說這個了……”
朗格爾等兩個王庭衛士轉移了話題,開始討論自己的小部族中哪個胡娜姑娘)漂亮。謝遷安卻被他們的議論擾亂了心思:“砍脖子使人致暈,效果還這麼好,與我們謝家祖傳的截脈手法很象。可我們謝家,也沒人在狼族收過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