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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巧妙鼓惑 幸運靠岸

朗格爾不太情願地把水袋湊到他面前:“一小口啊!水不多了,明天早晨才有功夫去找幹淨些的水源!”

屯倫便聽話地小小抿了一口,又抬頭問道:“朗格爾,你想過沒有,把我交給父汗後,會有什麼後果?”

朗格爾疑惑地看了屯倫一眼:“你想說什麼?”

屯倫故作高深地一笑:“你是不是覺得,我父汗會重重地獎賞你?”

朗格爾搖頭:“不指望!要獎賞也是獎賞兀爾矢百夫長,況且此行損失慘重,大汗不責罰我們就不錯了!”

屯倫點頭:“你倒是沒有白叫朗格爾,果然見事明白,不過還是沒完全想透徹。”

在狼族語言中,格爾有智者的含義,經常用在名字中。屯倫的祖父、吉木塔的父親上代狼王就叫呼格爾。

看朗格爾沒有吭氣,屯倫繼續往下說:“勒格是父汗的兒子、赤溫是父汗的兒子、我也是父汗的兒子,為了給勒格這個幼子報仇,又折損了另外兩個兒子,你說我父汗心中會怎麼想?特別是你們把我交回去,等於是逼著父汗責罰自己的兒子。即使當時礙著公論,他無法追究你們的責任,可事後呢……”

朗格爾被說得遲疑起來:“可如果我們放了你,就說不清楚三王子的死因,照樣是一個死!”

屯倫繼續諄諄善誘,就抿那麼一小口水,也不知他哪裡來那麼多口水:“我可以替你擔保啊!昨晚那麼大的水,赤溫與那兩個南蠻隨著羊皮筏子漂出去,肯定掉水裡淹死了。回去之後,我就說他們被洪水沖走,你在洪水中救了我的命,父汗肯定要賞賜你。我也不會虧待你,至少要給你撥上幾百戶牧民,封你當個勿突巴依……”

狼族的社會形態還處於奴隸制與封建制之間,部族首領與普通民眾的關系,介於奴隸主與奴隸、封建領主與自由民之間。類比起來,部族首領也即各部族的汗,好比一個高度獨裁社會的首腦,對所屬子民擁有很大的權力,但也沒到生殺予奪的程度。

稍大一些的部族,部族首領不可能直接管理所有族民,所以下面又有大大小小的巴依。對狼族普通民眾來說,巴依與汗並無本質區別,都是掌握著大權的貴族。當上巴依,不管下面有幾戶領民,那也是貴族,也就具備了擔任百夫長以上軍官的資格。勿突巴依又與巴依不同,巴依為狼王以及各部族首領任命的官員,大致相當於縣長、鄉長、村長,勿突有世襲之意,勿突巴依即世代傳承的巴依,相當於封建領主。

巴依、勿突巴依並存,是狼族社會形態從奴隸制向封建制演化的中間狀態。在起初,狼族只有巴依,巴依本身就是世襲的。這對集權不利,因此歷代狼王都在設法破解,慢慢就弄出了巴依、勿突巴依並存的過渡形態。

勿突巴依其實就是歷史上的巴依,他們對領民的管理權是世襲的,並且帶有很強的獨立性,部族的汗乃至狼王都不能直接幹預。巴依則帶些流官性質,有些世襲巴依無後,或者犯法喪失了巴依地位,他們的領民就會被收回,部族汗與狼王不可能直接管理這麼多領民,又不願意重新設定世襲巴依,因此就從貴族或者平民中選拔人來管理這些領民,也就成為了現在的巴依。

狼族內部,貴族與平民的差異極大。貴族對所屬的領民有行政管理權和司法處置權,打仗的時候,還能從中徵召士兵。勿突巴依又比巴依要尊貴得多,因為巴依對領民的管理受到諸多限制,勿突巴依對領民的管理卻幾乎沒有邊界,只要不直接造反,就做什麼都行。

狼族歷史上,有不少狼王都是從勿突巴依起步,一步步崛起為部族汗乃至大汗。朗格爾還沒有這麼大的野心,不過成為巴依特別是勿突巴依,乃是所有王庭衛士的夢想,屯倫拿這個引誘朗格爾,可謂是打中了要害。

“那、那兀爾矢百夫長怎麼辦?”

這時兀爾矢已經往回走到半截,屯倫不敢再多說:“嗯,回頭再說吧!”

“朗格爾,你去給室狄喂點水吧,順便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補充點幹淨水!”安排完,兀爾矢擔心朗格爾覺得自己對室狄太過照顧,又故意謾罵了一句,“這個特尼格倒是命大,居然緩了過來!他既然沒死,我們也不能活活渴死他!”

兀爾矢的擔心純屬多餘,屯倫的一番話,已經徹底把朗格爾的心思搞亂。在做出決斷之前,朗格爾肯定不會貿然得罪屯倫,去害死他的心腹。

朗格爾走開後,屯倫本想如法炮製,也蠱惑蠱惑兀爾矢。不過他立馬想到,兀爾矢可不是朗格爾,恐怕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動的。如果貿然開口,非但不能打動他,沒準反而惹得他起了疑心:既然自己會單獨找機會說服兀爾矢,自然也可能會說服朗格爾!

屯倫沒想好該說什麼,兀爾矢也不願意與他搭話,只是把晾在石頭上的皮袍收起披在身上,然後找個背風處坐下了。被守護仙人動用大法力引來的暖濕氣流這麼一澆,北山中的氣溫陡然回升,一下子就從寒冬進入了春天。可到了黃昏,山風依然有些涼。巨石底下倒是擋風,可地上全是淤泥,也不是過夜的地方。

“兀爾矢,地上太過潮濕,你們能不能把室狄拖過來?否則就算你讓朗格爾給他餵了水,晚上涼風一吹,恐怕也不能倖免。”

室狄躺的地方,下面是一片亂石,亂石上面附著一層淤泥。經過今天白天的風吹日曬,這層淤泥基本幹結。可亂石之間縫隙中的淤泥卻依然潮濕,夜間濕氣侵襲,以室狄現在的身體狀況,肯定承受不起。

兀爾矢並不是沒有考慮到這個,他既然安排朗格爾去給室狄喂水,就沒有要看著室狄死去的強烈主觀意願。可他內心深處又極為嫌惡室狄,不肯去照顧他,連喂水都要推給朗格爾。要把室狄挪到巨石上來,就必須兀爾矢、朗格爾合力。兀爾矢不願意這麼委屈自己,也不想勉強朗格爾,因此才漠視了。

此刻屯倫提及,兀爾矢終究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哼,看朗格爾肯不肯幫忙吧,我一個人可挪不動他!”

屯倫陪著笑:“你是百夫長,朗格爾當然要聽你的!”

兀爾矢坐起來往巨石下面出溜,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這又不是作戰,必須服從軍令。朗格爾肯不肯幫忙,都是他自己的事!你有本事,自己命令他去!”

屯倫被撅得夠嗆。他雖然經常受赤溫等人的氣,甚至連赤溫等人的貼身護衛都不怎麼尊重他,但兀爾矢一直在他面前保持著恭謹。可經歷過了石縫裡面那個無比兇險的夜晚後,兀爾矢就再沒給過屯倫好臉色。

屯倫設法拉攏朗格爾試圖扭轉局勢的時候,謝遷安、司午衡、赤溫三人卻被天然形成的絕境困住了。

昨晚被裹入洪流後,在茫茫黑夜之中,羊皮筏子也不知經歷了多少波浪、撞上了多少次石頭。天色微明的時候,終於進入了一片平靜的水域。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喘氣,又發現情況不妙。

在暴雨中,山谷下游的一座高山出現了大面積塌方,在山谷中形成了一道大壩,憑空造就了一個巨大的堰塞湖。湖中的積水漫過大壩的時候,又很快沖刷出一道天然的瀑布。謝遷安三人發覺自己的處境時,羊皮筏子離瀑布已經不遠了。在瀑布震耳欲聾的波浪聲中,還能看到瀑布驚起的陣陣水霧。早晨的太陽剛剛出現,就在水霧中形成了一道彩虹,映襯著天上、水面的藍天白雲,真是說不出的漂亮。

可羊皮筏子上的三個人根本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思:“午衡,把赤溫也放開,讓他幫著劃水!”

司午衡抽出彎刀,飛快地割斷了捆綁赤溫的繩索。越靠近瀑布水流越急,搞明白處境後,謝遷安、司午衡就在拼命劃水,可效果卻很不明顯。赤溫加入後,情況有所好轉。三人手腳並用地亂刨一陣後,羊皮筏子終於漂出危險地帶,進入了水流相對平緩的區域。

靠近岸邊,司午衡甩出長鞭,捲住了一棵殘樹:“好了,終於可以安心了!”她又轉頭看著還趴在筏子上劃水的赤溫,“你,坐好了!”

赤溫不明所以,不過老老實實停住了。司午衡站起來,把固定羊皮筏子的長鞭交到謝遷安手中,自己則重新找繩索把赤溫的雙手綁住。然後再另外找繩索把羊皮筏子固定好,把人和物品都挪到了地面上。這羊皮筏子在洪水中顛簸這麼久沒有散架,已經是一個奇跡。現在既然靠岸,就沒有再留在上面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