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要不你和兀爾矢帶些人輕裝先走,我帶著大隊人馬隨後過來?”
赤溫白了屯倫一眼:“兀爾矢,挑二十個人,不要帶輜重,先隨我進發!”
赤溫帶著人走後,屯倫就調整了他的部署:“殺害勒格的兇手就兩人,用不著那麼多人進山。這裡有兩百多匹馬要照看,還要提防野獸,還是多留些人吧!”
屯倫的一個貼身護衛提醒他:“四王子,三王子向來蠻橫……”
屯倫遲疑了一下:“這樣吧,留十幾個人,其他人上山!”
卻說赤溫、兀爾矢帶著二十個身強力壯射術精良的王庭衛士,順著謝遷安、司午衡留下的足跡,很快登上了一個山頭。
“三王子,這兩人看來也有在山地活動的經驗,他們一直走的山脊。山背風大,那邊的山脊上一點積雪都沒有,即使咱們帶著獵狗,追蹤起來也很費勁!”
兀爾矢是有名的勇士,赤溫自封勇猛,對兀爾矢的感覺不錯,還能夠與他平等交流:“是,我也看到了!那邊的山脊上都是岩石,不單沒腳印,連氣味都留不下多少,也不知牧羊犬能不能跟蹤上。”
兀爾矢點頭:“小人先讓獵狗上去試試!”
狼族嘴裡的牧羊犬、獵狗就是一回事,放牧的時候就是牧羊犬,打獵的時候就是獵狗,其實是同一犬種,並沒有本質區別。王庭衛士養狗是為了打獵作戰,叫獵狗更適合。不過狼族又習慣說牧羊犬,所以這兩個稱呼老混著用。
兀爾矢牽著兩頭獵狗在前面探路。再上一個山頭,山背後有兩條山脊線,兀爾矢不知該往那邊走,獵狗也迷茫起來,在山頭上兜起圈來。
“兀爾矢,咱們往哪邊走?”
“三王子,不是每條山脊都這麼幹淨,一點痕跡不會留下。不行我們分成兩隊行動,到前面山頭看看情況再說!”
兀爾矢說得沒錯,再翻一個山頭,過去的山脊就不再全是石頭,部分低窪地帶還有積雪。謝遷安、司午衡再小心,還是留下了痕跡。不過這樣一來,赤溫等人就浪費了大量的時間,離目標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屯倫卻沒這個負擔,一路順著赤溫留下的印記追上來就是。快到天黑時,兩支隊伍終於會合了。
又走一截後,兀爾矢指著前面的一個緩坡說道:“三王子、四王子,前面有個避風處,這個地形,也沒有雪崩的危險,適合搭帳篷過夜。”
赤溫眼一瞪:“誰說要過夜了?”
兀爾矢一愣,囁嚅著說道:“今晚有雲,夜間光線不好……”
赤溫很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父汗等著要兇手呢,我如何睡得著?這兩天氣溫回升很快,回頭雪化了,沒準就追丟了兇手,這罪責你承擔得起嗎?”
即使白天,雪山裡面依然充滿危險,夜間就更別說了。可赤溫的說法也有道理,一旦走丟了兇手,赤溫可能只是被吉木塔責罰一頓,兀爾矢卻可能被當成替死鬼。
天終於黑盡,王庭衛士點起了火把。山脊上山風呼嘯,火把根本無法使用。無奈之下,兀爾矢只好安排大家走在山脊下背風的一側。山脊之上,則安排了兩、三個人牽著獵狗,藉著火把的餘光追蹤。唯一的幸運,這裡的山脊不全是石頭,兇手留下的氣息較大,獵狗還能聞到。
在茫茫的黑暗之中,火把能夠照亮的地方極為有限。沒過多久,山脊上的一個王庭衛士一腳踩空,順著山坡滾了下去,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後是“砰”的一聲,就再也沒有了動靜。
兀爾矢拿了個火把過去檢視,可剛上山脊,火把就被吹滅了,只留下一點暗紅的餘燼。藉著這點微光,兀爾矢小心地順著那人滾落的地方匍匐著摸索下去:“大家小心,山脊下面不遠就是懸崖,也不知有多高!”
黑暗之中,兀爾矢確實看不到這個懸崖有多高,可大家都猜到了。剛才那個衛士摔下去時,在空中叫了半天才落地。由此推測,這懸崖至少有十幾丈高。即使沒這麼高,反正那人摔下去後就沒有了動靜,肯定也是足夠摔死人的高度。再退一步,就算沒摔死,黑夜之中,也無法為他提供救援,凍也凍死了!
赤溫不為所動:“兀爾矢,回來吧,讓大家小心些就是!”
有了前車之鑒,再行進時,山脊上的人就更小心了,如此一來,速度也大幅下降,比蝸牛爬也快不了多少。想不到的是,山脊上的人沒事,山坡上卻再次出現變故。打頭高高舉著火把的幾個人,忽然相繼發出驚呼,而後同火把一起不見了。
兀爾矢大喊:“大家別亂動,前面有雪窟!拿根繩索過來,我看能不能把他們救回來!”
兀爾矢有經驗,知道雪窟下面的積雪松軟毫不受力,人掉進去後,自己很難爬出來。可也是因為積雪松軟,人短時間內不會窒息,還有救回來的可能。
兀爾矢正往腰上綁繩索,赤溫靠上來低聲說道:“別耽擱時間,下去做個樣子就得了。”
兀爾矢一愣,赤溫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卻沒有再說話。
赤溫這麼一說一拍,一下子把兀爾矢徹底搞懵了。即使在戰場上面對千軍萬馬的時候,他都沒有現在這麼茫然過。幾乎是在懵懂之中,兀爾矢帶著繩索,深吸一口氣後紮入了雪窟。這雪窟很深,兀爾矢下去了三、四丈才到底。也許是受到了身遭冰雪的刺激,他忽然清醒過來,掏出腰間的雪鏟,開始拍打周圍的積雪。
雪鏟是狼族最常用的工具。北境的冬天到處都是積雪,在外謀生的人,一般都隨身帶著這麼一個雪鏟。地窩子沒那麼好找,走到荒郊野地無處投宿時,用雪鏟很快就能在積雪中刨出個庇護所來,躲在裡面過夜才不至於被凍死。既然要隨身攜帶,雪鏟的形制就比較短,只有不到兩尺長。
兀爾矢乃是山地獵人出身,山上的雪期更長,他乃是使用雪鏟的高手。不過一瞬間,他就用雪鏟在地底拍出一個足以容身的洞窟。以此為根據地,兀爾矢開始順著地底摸索。沒多久,他就摸到一個護衛。此人還有微微的呼吸,拖到洞窟中之後,有了氧氣供應,就逐步緩解了過來。兀爾矢則再次紮入積雪底部,很快又拖了一個人過來。此人已經沒有了動靜,兀爾矢幫他掐了掐人中,卻沒有任何反應,只好扔下再去找別人。
雪窟之上,赤溫早就不耐煩了,卻不好當眾發作。
又過去一陣,兀爾矢開始拽繩索。上面的人一齊發力,把他從雪窟裡拖了出來。在兀爾矢懷裡,還緊緊抱著一個人。出來之後,他把懷裡的人松開,躺雪地上大喘了幾口氣,然後費力地說道:“只救回來一人,其他三個都死了,屍體就在下面,一會我再下去!”
另外一個王庭衛士站了出來:“兀爾矢大人,我下去吧!”
兀爾矢搖頭:“你找不到地方,我就是憋的,歇會就好!”雖然他在雪窟底下製造了一個空洞,可空氣不流通,那點氧氣沒幾下就耗沒了。兀爾矢不知道什麼氧氣不氧氣的,卻知道雪窟裡的空洞不能長時間維持生命。
待兀爾矢把另外三人的屍體找到後,在赤溫的催促下,隊伍繼續進發。他們的運氣有所好轉,天上的雲層逐漸消散了,月光灑落下來,被雪地一反射,基本可以看清近處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