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個城防營的隊正跑進了城樓:“將軍,清點明白了,我方二十三人戰死,擊殺狼族兩百多人……”
隊正報告的時候,城樓裡面安靜了下來,能夠隱隱聽到婦女的哭泣之聲。
狼族撤退之後,南軍就開始打掃戰場。南軍士兵的屍體被抬下城牆,交給親屬認領。現在的哭聲,就是喪夫或者喪子的女人在悲號。聲音傳到城樓上,已經變得十分隱約,卻蘊涵著一種痛徹心肝的苦楚。
李定國嘆了口氣:“唉,還不知要死多少人!對了,戰死的弟兄,除了正常發放撫恤之外,他們的口糧不要削減,繼續發給他們的遺屬!還有,你們這些都尉、隊正什麼的,要定期去遺屬家裡看看……”
作為久經沙場的老將,李定國並非多愁善感之人,可他也不是鐵石心腸。自從把難民從釣魚城驅逐出去之後,老將軍的心情就一直很壓抑。此刻聽到家屬的哭聲,他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這時侯勉英插話:“狼族的屍體呢?”
隊正愣了一下:“老規矩,扔黑河裡喂魚!”
侯勉英遲疑了一下:“將軍,能否借一步說話?”
李定國點頭,把其他人遣了出去。半響,李定國又把那個隊正叫進去,單獨囑咐了一番。那隊正出來時,臉色都變了。
劉義軍覺得不對:“武隊正,將軍叫你何事?”
武隊正勉強笑了笑:“也沒事!對了,各位都尉大人,將軍請你們進去!”
劉義軍等人進來後,李定國也沒說他給武隊正交代了什麼事,而是開始佈置後面的戰備。
釣魚城東城牆下面的山壁上,有一道水量充沛的山泉飛瀑,飛瀑之下,有一個自然形成又經過後天改造的池塘。傳說這池塘是軍神孫起信主持擴建的,因此名為軍神池。軍神池的地勢高出釣魚城一截,全城的用水,都可以自然流淌過去。
不久之後,釣魚城中的木匠、鐵匠、石匠、皮匠之類的工人全部聚集起來,開始修建一條特殊的引水管道。這管道起自軍神池,順著山壁延伸到南城牆上面。管道全程封閉,以澆鑄的鐵管為主材,介面處用軟皮綁紮。管道下方,則用木樁、石柱固定。
也就是天命皇朝手工業發達,且釣魚城處於對抗狼族的一線,具備一定的軍械製造能力,養育了大量的工匠,否則這任務根本完不成。
釣魚城將軍府內,謝遷安、司午衡被叫到了後院。
“拜見義父大人、拜見義母大人!”
李定國與夫人坐在堂上,高高興興接受司午衡的跪拜。李夫人尤其高興,司午衡的頭還沒磕完,她就起身把司午衡扶了起來。
“張曉,嗯,那以為我們夫妻就叫你曉兒了!上次你與遷安抓了赤溫回來,慶功的時候,我就在奇怪,這個司英雄,長得這般秀氣,卻能夠立下如此驚天動地的功勞。想不到,原來還是女兒身!”
李夫人出身貧寒,在李定國還是一個大頭兵時就跟了他,一直走到今天。她平時並不怎麼出來拋頭露面,但待人十分親和,是一位非常典型的賢內助。
“是,阿爹好、姆媽好!”司午衡不單嘴裡叫得親熱,還乖巧地往李夫人身邊靠了靠,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
李夫人就更高興了,轉手掏出了一對碧綠的玉鐲:“來,曉兒,戴上這個!”
謝遷安還以為司午衡會謙讓一下,不想司午衡毫不做作,一邊伸手給李夫人,一邊依偎到李夫人身邊低聲說話去了。
李定國看得哈哈大笑:“你們娘倆既然這麼投緣,那就多聊會。遷安,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與你說!”
出了房門,李定國的臉色就變了:“遷安,今晚加餐,那些魚肉,你和曉兒就不要吃了!”
謝遷安一愣:“城裡還有魚?”
即使不缺糧的時候,釣魚城居民也會設法從黑河中捕撈魚蝦。可現在狼族就進逼在城外,已經無法大規模捕魚了。
李定國點頭:“是。今天在城樓上,老侯給我說,別把狼族的屍體浪費了,讓我熬成肉湯給人吃。”
謝遷安有點震驚:“這個侯勉英!將軍可能還不知道,他在難民中間時,就曾吃過人肉!”
李定國苦笑:“我聽丁三兒說了,對老侯來說,這也沒什麼稀奇!他的經歷你不清楚,當年出塞作戰,他被阻絕在封狼山中,就是靠獵殺狼族當糧食支撐下來的。經此一役,在老侯心中,人肉尤其是狼族的肉,與豬肉、羊肉也沒什麼分別!我聽人說,即使不缺糧的時候,他偶爾也抓狼族殺了吃!”
謝遷安覺得自己的後腦門子涼颼颼的:“我的天,這種人,將軍怎麼還留在府中?”
李定國長嘆一聲:“擱以前,我也接受不了。可你仔細想想,老侯被逼無奈之際,吃的也不過是幾個死人。並且除了你說的這次,其它時候,他吃的都是狼族。我卻把十萬本朝子民攆出釣魚城,又是多大的罪過?與老侯比,我還不如他,又有什麼資格嫌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