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榮祿輕笑:“連總管、陸尚宮,你們看,這小子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明明那兩個小太監都指證了的,他卻矢口否認!”
依道理說,牛東方乃是拱衛司的人,連彧魴應該幫他說話才對,可事實恰好相反,連彧魴說話硬氣得很:“既如此,那照咱們昨兒商定的來!”
馬榮祿又看著陸雪琪:“陸尚宮?”
陸雪琪臉上有一絲不忍:“一般說來,事不涉妻兒。不過此事涉及皇上安危,此人又如此冥頑不靈,倒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聽到堂上三人的對話,牛東方的臉色變了:“三位大人,你們什麼意思?”
馬榮祿冷笑:“皇上震怒,立等著我們要結果,哪有那麼多功夫與你扯皮?既然你死豬不怕開水燙,我們只好先把你全家拿下!我告訴你,他們現在就在慎刑司。”
天命皇朝的司法系統比較複雜,禦史臺、刑部、大理寺都有部分司法職能,並稱為三法司。三法司乃是外廷機構,管不到內廷的人和事。皇宮內部的司法事務,都交給了內務府慎刑司。
宮女、太監、侍衛犯一般性的錯誤,分別由尚宮園、八監和禦前侍衛營自行處置,這可以理解為行政處罰;錯誤嚴重的,才會移交慎刑司,算是進入了司法程式。
但慎刑司畢竟又不是正式的國家司法機關,他們辦案子,可沒三法司那麼講究。天命皇朝民間有句俗話,叫做“慎刑司中無冤獄”。這不是誇慎刑司公正,而是說只要進了慎刑司,不管你有沒有罪,最終結果肯定是有罪,所以不存在冤獄。
牛東方自己也許能夠在慎刑司的逼供下扛一扛,他的家人可不行。這廝下獄後還沒有遭受嚴重的刑罰,因此心存僥幸,以為可以抵賴過去。卻不知馬榮祿等人根本沒打算與他糾纏,而是準備從他家人這裡開啟突破口。
身為侍衛,牛東方深知慎刑司的厲害。如果自己不老實交代,不用兩天,恐怕一家老小就都要報銷在裡面了。因此他略一遲疑,就正色問道:“馬總管、連副督、陸尚宮,我交代與否,反正都是一個死,也就無所謂了。不過我坦白之後,你們能否保證我的家人無恙?”
馬榮祿左右看了一眼:“你做的事,只要你說了,我們又何必牽扯你的家人?”
牛東方搖頭:“你們確實沒必要為難他們,別人可不好說!小人大膽,還想討個擔保,只要江督帥願意出面,小人就什麼都肯說!”
正如辛學文前面說過的,江寧驤做事有擔當。一來是他性格如此,二來他跟皇帝的關系太好了,不怕別人給他穿小鞋。牛東方在禦前侍衛任職多年,對江寧驤的為人還是比較信任的。
馬榮祿思忖了一下:“小辛子公公,要不麻煩你跑一趟?”
辛學文連忙站起來:“是,小人這就去!”
辛學文一路小跑,趕到了禦前侍衛營辦公的午門樓下。江寧驤一聽就笑了:“這個馬榮祿,怎麼能讓辛公公跑腿?”
辛學文不敢接這個茬:“內務府大堂上,就我一個白身,我不跑腿誰跑腿?”
“呵呵,他內務府又不是沒有手下!讓你跑腿,大概是怕我不肯去。你畢竟是皇上的人,你來了,就代表了皇上的意思!不過馬榮祿還是欠考慮,皇上的人,他怎麼敢差遣?”
辛學文沒話可說,只好訕笑幾句在頭前帶路,心底還嘀咕著:江督帥為人寬厚,說起馬榮祿來,卻都是含沙射影的,外面傳說這兩位不對付,看來並非空xue來風!
內務府總管馬榮祿和禦前侍衛營總管江寧驤都是成德皇帝的心腹,但這兩人的關系卻很一般,甚至還頗有些齟齬。
說白了也簡單,皇帝的恩寵有限、朝廷的官職也有限,給了你就給不了他,難免産生沖突。內務府雖然列在外朝,做的卻是內朝的事,想去六部等正式政府部門任職不太可能。馬榮祿想升官,只能琢磨拱衛司的位置。
內務府總管是從三品,禦前侍衛營總管是正二品、副總管是從二品,下面還有三個正三品一等侍衛。對馬榮祿來說,最理想的安排,就是幹著內務府總管的實缺,再給個一等侍衛的名分。可當初之所以把內務府總管的品級設得偏低,就是因為權力太大。馬榮祿什麼都想要,自然難以如意。
馬榮祿也是心腹中的心腹,成德皇帝不好硬性拒絕,就把此事推到了江寧驤頭上。江總管得了皇帝的授意,一句話就頂了回去:幹一等侍衛可以,來拱衛司任職!
拱衛司的一等侍衛品級確實很高,待遇也很優厚,但卻只是個警衛頭子。禦前侍衛營總共不過兩千人,分為三營,輪流承擔皇宮警衛任務。所謂的一等侍衛,其實就是各營都尉,管不了幾個人不說,還要在皇宮各處巡視。這種壓力大、沒油水的位置,馬榮祿怎麼肯接?
因為不知其中的究竟,馬榮祿一直以為是江寧驤作梗,江寧驤又不可能把皇帝賣出來,更不會主動向馬榮祿低頭,所以兩人的關系越來越僵。到了現在,也就是見面點點頭,連寒暄幾句都嫌多。
江寧驤來到內務府的時候,連彧魴已經主動往旁邊挪了個位置,可馬榮祿卻還坐在主位。這卻不能怪馬榮祿拿喬,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既然是內務府負責審理此案,又是在內務府的地盤上,他當然要坐中間。
可江寧驤畢竟是堂堂正二品的拱衛司總管,點頭示意之後,他根本就不落座,而是徑直走到了牛東方身前:“牛東方,本督來了,你有什麼要求?”
牛東方給他磕了個頭:“督帥大人,都是屬下的錯,不過此事與屬下的家人無幹。屬下的罪責,屬下一人承當,還望大人庇護屬下的家人!”
江寧驤點頭:“行,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
牛東方搖頭:“多謝大人成全,屬下不敢再有其它奢望!”
江寧驤扭頭就要走:“那好,你好自為之!”
馬榮祿本想叫住江寧驤的,想想卻又沒開口。牛東方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想來此事還有隱情,搞不好背後真有自己惹不起的人在。如果這樣,當然留江寧驤在場更好。可現場都是人精,他一開口,就有怕事之嫌。反正牛東方是拱衛司的人,拱衛司副總管連彧魴也在場,真要有事,他江寧驤也撇不幹淨。
“牛東方,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