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皇帝一邊用手指輕輕敲著扶手,一邊微微點頭:“朕早該想到,即使對方真的有所行動,應該也不會再動用胡宣愚。”他一邊又拿出張紙,“這樣吧,你另外安排人,盯住這名單上的人……”
江寧驤接過一看,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皇上?”
成德皇帝點頭:“此事萬萬不能暴露,對你那些手下,你要隨時做好放棄的準備。”他又頓了頓,“即使牽涉到你,朕也只能放棄你!”
江寧驤只覺得腦袋裡面嗡嗡亂響,捧著手裡那張精美的禦用熟宣紙,感覺比一座山還沉重。
成德皇帝還在吩咐:“你把名單上的人記清楚了!”
江寧驤定了定神,從頭到尾把名單細細看了一遍。這名單足足有六、七十人,雖然都是江寧驤熟得不能再熟的朝廷官員,要記全了也不容易。這裡面,既有位高權重的首輔楊奇溥、禦史大夫餘懷謙、幾位副相、各部尚書、侍郎,也有品級不高但位置重要的郎中、員外郎、主事、禦史、侍禦史。
“皇上,這裡有個難處,微臣手中可用的人不太夠。”
成德皇帝點頭:“朕也想到了。朕回頭會給宿衛營下旨,讓你到那裡隨意挑人!”
江寧驤有點狐疑:“皇上,相國會副署嗎?”
按照天命皇朝的軍制,軍隊分軍、旅、營、隊、小隊、組六級相對比較標準的編制。每組三人,其中有從九品的組頭一人,謝遷安當年就是一個組頭;三組為一小隊,另設正九品的銳士一名,共計十人;一般十小隊為一隊,設正八品隊正;若幹隊為一營,設正七品都尉;若幹營為一旅,設正六品校尉;若幹旅為一軍,設正五品參將。
參將以上,還有正四品都統、正三品提督、正二品總督與戰區將軍,也是常設的武職,不過他們所轄的軍隊數量並沒有一定的標準。比如李定國這個釣魚城將軍,下面就只有幾個營。
因為武官特別是高階武官的等級與軍隊的編制不完全配套,在天命皇朝軍隊的中、高階職務中,低職高配的現象十分普遍。比如前面出場的葛午明等三位提督,手中所轄的就只是一個軍。如果嚴格按編制來,他們才不過是參將罷了。
但在低階職務中,這種現象就很少。比如謝遷安,他就只是斥候營副都尉,即使李定國幫他申請的三等校尉勳批複下來,也只是榮譽性的,卻沒有資格擔任某個旅的校尉實職。葛午明則不同,以他的提督實職,去指揮幾個軍或者一堆都統都沒有問題。
正常情況下,營級武官不過是正七品的都尉,即使高配,了不起也就是個正六品的校尉。比如董世光的親兵營,就高配到了校尉。
在天命皇朝所有的部隊中,有兩個特殊的“營”,雖然以營命名,實際卻不能視為普通的營。
一個是禦前侍衛營,俗稱拱衛司,歸皇帝直接指揮,其主官有專門設立的官銜,叫做侍衛總管,等級更是達到了正二品。禦前侍衛營的人數很有限,最開初只有幾百人,後來才擴充到兩千來人。
另一個是宿衛營,由兵部指揮,其主官稱作宿衛總管,乃是從二品。不過宿衛營的人比較多,大概在五千上下。
禦前侍衛營負責皇宮特別是皇帝的安全警衛,宿衛營負責中央機構以及中央官員的安全警衛。但宿衛營還有一個特殊的職責,那就是監督中央官員的動向。天命皇朝沒有特務機構,在朝廷典章中,也有不得窺伺大臣的條款。可朝廷也有法度,三品以上中央高官身邊,必須有宿衛隨時護衛。七品以上京官外出,也必須攜帶宿衛。
自然而然的,皇帝就會透過宿衛營,來瞭解大臣們的行動跡象。但這種瞭解只限於明面上的行動,大臣們背地裡做了些什麼,宿衛也觀察不到。比如某大臣去了明珠樓,宿衛自然是跟著的,甚至還要守到房間外。可大臣到底在房間裡做了什麼,宿衛就無從得知了。
因為宿衛營有這種特殊的使命,時間一久,就在跟蹤、監聽、刺探等方面積累了些人才。刑部、禦史臺等司法機構,有了官員違法亂紀的線索之後,往往會交給宿衛營,去進一步收集證據,這又反過來強化了宿衛營的秘密警察色彩。不過宿衛營的內衛職能還處於天命皇朝行政體系的控制範圍之內,並未進化為不受控制的特務行徑。
江寧驤的疑惑就在這。宿衛營是兵部直屬的軍隊,受兵部指揮,向來與侍衛營井水不犯河水。現在成德皇帝要調宿衛營的刑偵人員到侍衛營做事,明顯違反了行政程式,兵部的於崇法頂不住也不會頂,可楊奇溥肯定不會同意。而按照天命皇朝的政治制度,皇帝並沒有直接的行政權。皇帝如果要下達與具體行政事務相關的聖旨,必須由丞相副署,否則就沒有法律效力。
成德皇帝微微一笑:“你放心,設立軍功田事關重大,我準備派相國到各地巡視。”
江寧驤明白了。正常情況下,聖旨要相國副署才能頒發,但相國不在的時候,就該幾位副相按順序來接替這個職責。餘懷謙雖然掛名第一副相,但他是禦史大夫,依例不參與國家行政事務,並沒有副署的資格,再下來就該輪到武勳節。成德皇帝給江寧驤的監視名單中,武勳節並未在其中,顯然,此人也是成德皇帝的政治同盟,並不會抵觸此事。
江寧驤大喜:“皇上,如果有宿衛營的人可用,微臣一定把那些暗中搗亂的人挖出來!”
因為有把柄被人捏著,成德皇帝這個皇帝當得相當憋屈,對外不得不與狼族媾和,對內還有更多的忌憚。這事別人不清楚,江寧驤卻隱隱感覺到一些。皇帝憋屈,他這個侍衛總管自然快活不到哪裡去。對於暗中與皇帝做對的人,江寧驤照樣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江寧驤下去後,成德皇帝又把小辛子叫了進來:“小辛子,你那個幹姐姐巫輕雲,是不是你幫著把她弄到乾清宮來的?”
辛學文一愣:“皇上,不是你老人家關照的嗎?”
成德皇帝看了辛學文一眼。這孩子依然滿臉稚氣,但眼神已經慢慢變得複雜起來,不再象剛入宮時那麼清澈見底了。
“小辛子,真不是你找人幫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