禰沖之擔任了兵部侍郎之後,依然秉承家風,一直把主要精力用在改進戰具上,並不太參與兵部的其它事務。這次兵部說要派人來督戰,西北行營的高層都沒有想到,居然來的是禰沖之。
看禰沖之神態謙和,石秋珍心中暗自佩服:以往兵部來人,哪怕是個小小的主事,那也是眼光沖天,哪裡有禰侍郎這麼好說話?
“禰大人,說來也是不巧,督帥只在十裡堡停留一晚,就帶人出去探查敵情了。我接到通知後,立馬安排人去找他,暫時卻沒有訊息。”
董世光到了前方後,果然沒有聽從李子輝的勸阻,還是要親自去甘州附近探查情況。葛午明、張國安得了曲毅新、李子輝的叮囑,也跟著出去了。不管怎麼說,西北行營總督不能出事,否則西北的局勢無法收拾。
禰沖之點頭:“都說董督帥身先士卒,果然是名不虛傳。他既然不在,我就在十裡堡看看,順道檢視一下這裡的戰具!”
石秋珍大喜:“這可太好了。十裡堡的城池太小,我正擔心狼族偷襲呢!有禰大人幫著指點,十裡堡的防禦肯定是固若金湯。”
曲毅新一路陪同禰沖之,知道他不是一個小人,說話也就放鬆了許多,開始如以往般與石秋珍說笑起來:“老石,幾天不見,怎麼說話都變文雅了?你說固若金湯,知道固若金湯是什麼意思嗎?”
石秋珍一愣:“呸,這不是你們老說嗎,我哪知道是什麼逑意思?”
曲毅新哈哈大笑起來:“老石,我就這點服你,懂不懂的詞,都敢拿來用,也不怕用錯了地方!”
石秋珍點頭:“你提醒得對,這是當著禰大人,說錯話沒關系,如果是別人,還不知該怎麼忌恨呢!難怪我官升不上去,估計就是言語中得罪了小人。老曲,你教我個乖,固若金湯是什麼意思?”
曲毅新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個,固若就不用解釋了,金嘛,自然是象金子一樣硬,湯嘛,就是用金子去砸湯,自然是毫無阻礙……”
石秋珍滿臉疑惑地打斷了他:“老曲,你又糊弄我!用金子砸湯是勢如破竹,跟牢固有個逑毛的關系啊!”
曲毅新繼續強詞奪理:“這詞就是這個意思,老石你不懂,不要瞎琢磨!”
石秋珍依然將信將疑:“禰大人,是這樣嗎?”
禰沖之忍俊不禁:“哈哈,這詞倒是堅固無比的意思,不過金是指金屬一般牢固的城牆,湯是指護城河裡的水象燒滾的湯一樣。”
石秋珍恍然大悟:“我就說嘛!鐵打的城牆、燒開的護城河,那才真是牢固呢!老曲,你以後別再想忽悠我,我可以請教禰大人。”
如果石秋珍、曲毅新見過林師父,就會發現,禰沖之與林師父一樣,身上都有種奇特的魅力,令人不自覺地感到親近。不過林師父相對自矜些,禰沖之則十分隨和。對於曲毅新、石秋珍略顯唐突的言語對白,他並沒有絲毫反感,反而很自然地融入了進去。
禰沖之在十裡堡等了兩天,期間並沒有過多詢問軍務,只是重點看了看十裡堡的城防佈局和防守器械。這方面,禰沖之確實是專家。在他的指點下,那幾十門城防火炮被調校到了最佳狀態。一些射擊死角也被他發現,火炮的位置不好調整,禰沖之就在那裡補充設定了些大型床弩。
兩天後,董世光急匆匆地趕回來,單獨會見了禰沖之,然後禰沖之就離開了。
禰沖之走後,石秋珍、曲毅新一起來找董世光:“督帥,禰大人怎麼說?”
董世光長嘆了一口氣:“禰大人這次來,是他主動請纓!他與我說,兵部有股暗流,一直在阻撓收複甘州。可他又抓不著真憑實據,兵部的公文、驛路的書信都不可靠,只能藉此機會過來當面提醒我。”
如果是別的文官來說這番話,董世光肯定不會相信。可禰家與武將集團的關系一直很好,加上禰沖之自身良好的口碑和特殊的魅力,董世光對此毫不懷疑。
石秋珍破口大罵:“兵部這幫鳥人,是不是都是狼族的野種,要不怎麼胳膊肘老朝外拐?”
曲毅新扯了石秋珍一下:“老石你稍安勿躁!兵部刁難邊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狼族再厲害,也打不到順天府去,他們自然不急。”
石秋珍氣哼哼地坐下了:“那我們索性放狼族進去……”
董世光擺手製止住了石秋珍:“這話怎麼能亂說?釣魚城的老李在兵部與禰大人共事過,他曾經說過,兵部上下,也就禰大人心裡還有邊軍將士。不過禰家向來潔身自好,不肯參與這些齷齪事。這次連禰大人都看不下去了,可見這股逆流有多麼囂張。我在邊軍這麼多年,最怕的不是狼族,而是兵部的這些大人們!”
有些話董世光並沒有說出來。他自以為與兵部的關系還算不錯,兵部有什麼大動作,他總是能夠提前收到訊息,可這次卻例外。禰沖之不跑過來當面提醒的話,董世光依然蒙在鼓裡。
董世光原本以為,兵部軍資供應遲緩,只是習慣性的官僚作風。可現在看來,這裡面大有玄機。他有種不詳的預感:朝廷可能不想這麼快收複甘州。而如果遲遲不能收複甘州,那問題又來了,黑鍋誰來背?顯而易見,董世光這個西北行營總督首當其沖,他的份量也夠,足以給朝野一個交代。
石秋珍滿臉沮喪:“那這仗還怎麼打?時至今日,五萬大軍都來了,糧草輜重卻只有隨身攜帶的這點,連一個月都支援不了。尤其是攻城要用的火炮、沖車、雲梯、濠橋、弩箭等物,連影子都還見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