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挽起衣袖,鋪開宣紙,提起毛筆,凝神入定,落筆成風。
眾人就看著高臺上的少女一身白衣風華瀲灩,墨髮散落肩頭,越發映襯的一張小臉瘦削瑩白,眉目沉定從容,纖纖玉手執著毛筆,筆尖彷彿精靈附身,勾畫宛轉、一氣呵成。
前後不過半分鐘,明鏡提筆擱置一旁。
拍賣師一直站在旁邊注視著明鏡的一舉一動,當明鏡開始寫第一個字的時候,他的眼睛慢慢的睜圓,直到最後眼珠大的彷彿要暴凸。
眾人無法看到明鏡寫了什麼,只能從拍賣師的神情上推測,是寫的很好、還是很差?
大概是後者吧,果然,這個世間已經有了薄蓮葉,怎麼又會有比薄蓮葉才情更高的同齡女子呢?
“這是……這是飛白體?”拍賣師驚聲說道,聲音因太過激動而撕裂。
溫箬聞沿快步上前看了一眼,這一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驚,深深的看了眼明鏡。
“妙哉飛白、祖字八分,有美君子、潤色斯文,絲縈箭激,電繞雪雰。淺如流霧、濃若屯雲、舉眾仙之奕奕,舞群鶴之紛紛,誰其覃思?於戲蔡君,這是唐朝書法家張懷瓘在《書斷》中贊蔡公之飛白所言,飛白字勢難工,門檻極高,勢若飛舉、點畫露白,其飄逸飛動在書法界無出其右,曾一舉獨領風騷。”
溫箬看了眼宣紙上鐵畫銀鉤的大字,內心的激動無以言表。
飛白體之所以落寞,就因其相較其他字型極難練成,不僅需要出眾的天賦,還需要一定的書法功力基礎和文化內涵,以及對蘸墨、力道、行筆速度等方面都有極為嚴苛的要求,在這些條件之上,還需要持之以恆的刻苦研習,才能達到極高的藝術造詣。
“猶勁若鋼絲、飄逸若浮雲,靈動飄渺、筆道清晰,絲絲露白、筆斷意連,銜接處更是運筆自如,過渡自然,達到了飛白體的最高境界,這才是書法之美、藝術之美!”
溫箬說道激動處,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拿起那副大字看也看不夠。
“慈心一任蛾眉妒、佛說原來怨是親,雨笠煙蓑歸去也,與人無愛亦無嗔……。”溫箬輕輕的吟出聲,連說了三個好字,可見內心之激動。
豁達的胸懷體現在字裡行間,使得這副飄逸的字型更加靈動飛揚,若春風拂過細柳、似流星劃過蒼穹、豪邁處有如懸崖瀑布飛縱、山河落日壯闊。
一切的算計城府、處心積慮、在這樣的一副字面前,不戰自敗、潰不成軍。
一念之慈、萬物皆善。
一心之慈、萬物皆慶。
溫箬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白微寧不懂什麼飛白體,但看溫箬的態度就知,這次又讓明鏡出盡了風頭,把薄蓮葉完全的壓了下去。
她猛然看向曲蘭亭,曲蘭亭走到了溫箬旁邊,細細品研著每一個字,目光毫不掩飾讚歎。
薄玉潯低頭笑了笑,阿雨你看,你的女兒是如此的優秀。
她的骨子裡流著你的血、也流著薄家的血。
薄玉簡看了一眼,他在書法這一道沒什麼造詣,但家裡那位老母親是此中大家,自小耳濡目染,也懂一點鑑賞,這一看之下,就明白溫箬和曲蘭亭如此欣賞的原因了。
如果這幅字出自一個五十歲閱盡滄桑的老者,那不稀奇,但它出自一個十幾歲的少女,這就是傳奇。
源自骨子裡的驕傲令她不屑唇齒造業,這首禪詩就是她無聲而溫柔的反擊。
於沉默之中、震撼人心。
薄玉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記住了這張美麗的臉。
自家女兒與之相比,真真的當得起一句難登大雅之堂了。
這樣的才情和容貌,以前為什麼從未聽說過呢?
不過從今夜開始,想必就無人不知了吧。
薄蓮葉臉色微白,貝齒緊緊的咬著下唇,目光望著舞臺上沉默溫柔的少女,她的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沒有驕傲、也沒有得意,也不知即將等待著她的、會是怎樣的榮耀與光芒。
她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裡、不卑不亢、無悲無喜。
她的沉默、彷彿無聲的嘲諷,比當面打她一巴掌、還要令她難以忍受。
屬於薄家女的驕傲、與今日今夜、此時此刻、在眾人的見證下,碎了一地。
叢煙倒抽了一口涼氣,衿衿的乾媽原來這麼厲害的嗎?
能得溫箬如此誇獎,破天荒來頭一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