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這鑑定書是不是偽造的,畢竟薄家的小姐可太惹人眼饞了,人家知道你們薄家好騙嘛,薄玉潯,你急吼吼的拆穿這個人,就不怕再落入下一個圈套?”
這話真是刻薄了,但秦秋曦卻不以意,反而一臉的幸災樂禍。
薄玉潯冷笑道:“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是真是假,自有心證。”
“絕無可能,姜雨她絕不可能有女兒,當年我明明親眼看到她……。”
“親眼看到她死了嗎?”一道溫柔的聲音破空而來,穩穩的壓住在場所有嘈雜。
燈火飄搖,風雪忽驟,正廳的門簾被風掀起一角、冷風裹著雪花飛舞,那一瞬間,冷氣鑽入衣領,令人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薄玉潯嘴角彎起一絲弧度,緩緩轉身。
曲飛臺怔了怔、喃喃道:“竟然真的是她……。”
薄蓮葉覺得這道聲音有幾分耳熟,直到她看到門簾被人掀開,一道玲瓏的身影緩緩走來……
她瞳孔驟然緊縮,怎麼可能!
“啪”蔣春嵐捏爆了手裡的杯子,然而所有人都沉浸在驚豔中,無人注意到她的失常。
薄玉簡本來想說一張鑑定書又怎樣,能證明什麼,讓薄玉潯別再胡鬧了。
但當他看到走進來的少女時,所有的質疑煙消雲散。
恍然間、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母親,眉眼氣質,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母親更多些書卷氣,而面前的少女,則顯得更溫婉清冷。
他記憶中的母親,總是穿著修身的旗袍,身段玲瓏窈窕,既知性又優雅,媚骨天成,卻有著骨子裡的疏離。
在他的認知中,母親是世間最美的女子,這世上的女子,與之相比,庸俗無比。
程夫人感嘆道:“不用驗,往這裡一站,她就是老夫人的親外孫女,和年輕時的老夫人,幾乎一模一樣啊。”
容貌也許有差異,但是那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這世間無人能模仿,除非血管裡流淌的血脈。
那叫遺傳。
薄老夫人激動的起身,快步上前,踉蹌了一下,眼看就要往地上摔去。
薄蓮葉驚呼道:“奶奶……。”
然而下一刻,眾人只看到眼前一線殘影,那少女已經穩穩的扶住了老夫人,避免了一場傷害。
那是一隻柔嫩的手,因而掌心的薄繭也就分外明晰。
老夫人那雙空洞的眼珠裡,留下了一串淚水,劃過蒼老的肌膚,滴在了白皙的手背上。
那一瞬間的灼燙感,讓她的靈魂,都燃燒起來。
眾人就看到那少女的眼神、凝視著面前的老嫗,眼中的顏色、漸漸變成了黑白。
那是悲傷的顏色。
老人伸出乾枯的雙手,蹣跚的摩挲著。
少女將臉主動湊上去,那猶如枯藤般的手指,緩緩撫摸著少女的五官。
從眉眼到唇鼻、她摸的那樣慢、那樣認真、彷彿在心裡,重新描摹她的容貌。
“阿姜、我的阿姜……你回來了。”
有那感性的,已經哭出了聲。
‘母親’她在心裡喊。
記憶的最深處,回到生命的起點,也有這樣一雙手,輕輕的撫摸她的臉,只是那時的那雙手,是嬌嫩的、溫柔的,呵護著她,猶如她是這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現在的這雙手、它蒼老了,長滿了皺紋和斑點,逐漸走向腐朽,然而比起初始的珍重、更多了愧疚和失而復得的欣喜。
穿越三十多年的時光、跨越生與死的距離,在佛前苦修了十幾年,本以為已參透浮世人心、自詡獨善其身,卻原來,終是敵不過與生俱來的天性。
如果成佛要拋棄所有慾望和羈絆,那她寧願沉淪浮世,只為貪戀這一刻的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