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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悼

眾人一改沉悶的氣氛,紛紛誇贊新媳婦的知書達理,溫柔賢淑。

欣芮望著登對的夫婦,想起很久以前,陪舅舅做彌撒的時候,一張棺木從教堂側門抬出,一對新婚夫婦從正門而入。

生命往複迴圈,無論往生極樂世界還是接受耶和華的聖光指引,信仰的力量便是堅定人生的盡頭即為新的開始。

姥姥不停的往空碗裡夾菜,一邊念念有詞:“都是你最愛的豆腐,平時喜歡吃小姑娘的豆腐還不夠,還要吃豆腐丸子。”

欣芮會心一笑,準備夾根手擀麵給舅舅的空碗,沒想到老太太一筷子把她的菜打掉:“你不能碰你舅舅的東西!”

欣芮吸了口氣,準備離席。

“要不是你,你舅舅就不會走!”布滿血絲的眼睛怒視著欣芮,那雙渾濁的雙眼定著欣芮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安姨,哞哞啊,她還小,不懂規矩。”老張頭示意欣芮服軟。

欣芮坐下,嫂嫂已經遞上一雙新的筷子。

“她小?她不小了,都已經跟謝家的孩子沾惹上了,還能多小?”句句滴血,如針尖紮在欣芮的心坎上,姥姥的情緒彷彿被兒子的死亡剝去那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

“姥姥,欣芮連考試都放棄了,她心裡也不好受。”色一邊跟基辛格解釋祖孫爭鋒相對的緣由,一邊慌忙替欣芮辯白。

老太太置若罔聞,把欣芮夾得面條餘料從碗裡剝除的幹幹靜靜,“滾蛋的餃子,回家的面,這碗麵你不吃也罷,好好的去吧,我守著這個家。”

欣芮咬破了嘴上幹裂的那層皮,拿出紙巾擦嘴角的血跡。

叭的一聲,筷子被老太太置氣般摔在桌面:“老張,反正她是你戶口本上的閨女,領走吧,我不想再看見她了。”

欣芮怒而站起,“反正這不是您第一次拋下我了,有什麼要緊?舅舅的事沒完!”

“沒完?要不是因為你的沒完,何至於我一雙兒女都喪命!你剋死的人還不夠是不是?”那雙咄咄逼人的雙手差點劃到欣芮的臉頰,小葉的阻攔也沒能制止住那個點到欣芮額頭的手指。

欣芮太陽xue突突突的跳起,怒氣上湧,一股緋紅色蔓延至她的脖頸,凸起的青筋和咬緊的牙關再也承受不住:“姥姥,是不是每次出了事,你都會把責任全部推給地位最卑微的人?”

“你不是能嗎?連你舅舅都護不住,要你還有什麼用?”惡言相向的老太太終是忍不住抽泣,望著欣芮的眼神轉為埋怨。

欣芮環顧了這間屋子後,準備離開,姥姥突然掙脫出小葉的胳膊,滿目狐疑,“是不是謝家人跟你一起害的你舅舅,是不是?”

欣芮拂去姥姥的雙手,閉上雙眼轉頭就走。

“夠了!”伴隨著望潮的低吼,一聲耳光打在欣芮臉上。

她終是狼狽的逃了。

奔跑在她兒時的記憶裡,9歲,她瘸著一條腿,也是這樣義無反顧的狂奔。

那一年,她失去一根腳趾,遍佈半身疤痕,在眾人的恐懼中生存,連最親近的人都離她而去。

她的靈魂被禁錮在高塔之中,以適當的寡言來掩飾自己格格不入的核心,很多時候大家並不認為這是虛偽,並非任何的問題都需要直言不諱。

可是隻有她自己知曉,她的血液中渴望狂放不羈的釋放,如他人一樣的安穩度日,只會導致她的內心忐忑彷徨。

只要有突破邊際和無法預見的刺激,她就會奔赴暗礁滿布的彼岸。

家,只是遙遠山谷中的幽靜小鎮,而不是牽掛著她的那顆心。

氣喘籲籲,終於停下步伐,滿額的汗水浸濕了她的眼眶。

“芮姐”,聽著小集市上此起彼伏的呼喚,她的心漸漸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