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子時,顧北煦又一次被體內的經脈反噬折騰醒,正當他閉目調息,努力調動身上的真氣相抗時,聽見隔壁的房間傳來一聲極弱的開窗聲響。
凌子岺如紙鳶般從客棧房間二樓外窗翻下,身形微閃,消失在蒼涼夜色中。
顧北煦有心想追,可惜他此刻經脈運轉滯澀,渾身一絲真氣都提不了起來。等他努力壓制住毒蠍蠱,追出客棧外早沒了凌子岺的身影。
三更半夜,外面風沙肆虐,岺兒到底幹什麼去了?
風聲嗚咽著從破舊的城牆吹過,像某種蝕骨野獸的哭聲。顧北煦裹著大氅站在城樓最高處,凝神眺望黑黢黢的遠方。
熬了一時三刻,他終是撐不過毒蠍蠱的折騰,振振衣袖,捂著胸口,輕功幾個起落回到客棧。
黎明時分,凌子岺悄沒聲兒地翻窗進屋,摘下斗笠扭頭關好窗戶,一邊往屋裡走一邊解身上的披風。
“去哪兒了你?”屋裡陡然響起一個男子低沉的嗓音。
凌子岺頓住,疑惑地望向床榻方向:“柳煦?你怎麼在我房間?”
顧北煦裹著凌子岺的被褥,老神在在得端坐床榻,聲音平淡無奇:“我問你呢,你上哪兒去了?說好的同舟共濟呢,為什麼又丟下我?”
提心吊膽了一夜,生怕凌子岺有失好歹,顧北煦根本靜不下心來調息對抗毒蠍蠱,是以臉色蒼白,看著虛弱的很。
凌子岺解下身上的披風抖了砂礫,順手掛在屏風上,朝顧北煦說道:“這幾日沙漠天氣不太好,你在此歇著,我自己一個人去。等辦完差事我自會來客棧接你。”
聞言,顧北煦蹭的從床榻上跳下來,連被褥掉地上也不管,瞪圓眼睛質問凌子岺:“你什麼意思?你又想拋下我?告訴你,沒門!不讓我去,你也別想去!”
面對顧北煦的口頭威脅,凌子岺無動於衷,只走過去撿起地上的被褥輕輕拍了拍,道:“往後幾日要露宿荒野,沙漠,你的內傷經不起折騰,乖乖留在客棧才是不給我添麻煩。”
乖乖?
顧北煦不禁啞然失笑,前世他慣用此語言寵著,慣著,束著岺兒,並不覺得什麼。如今同樣的話語反過來,聽在他的心裡就為何如此刺耳難受?
說什麼他的內傷經不起折騰,他現在走的路,不過是前世遇見凌子岺前三年來走過的路,那時岺兒身負毒蠍蠱又是怎麼熬過三年期的任務,除了咬牙默默熬著,顧北煦想不出來,這個女人還有什麼高超的本事。
想到這兒,顧北煦心疼了一疼,看著凌子岺回道:“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跟定你了。是死是活都跟著,就算你殺了我,我也會魂靈日夜跟著,與你不滅不休……”
“幹什麼你!”凌子岺忽然皺眉:“想跟就跟,說什麼鬼話嚇唬我?”
顧北煦先是一愣,迅速抓住凌子岺話語中的重點,眉目噙笑,揶揄道:“原來,岺兒不止怕黑,還怕鬼啊?”
凌子岺狀似淡然,懶懶瞪他。
嚇得顧北煦連忙改口,湊近了凌子岺面前,嬉皮笑臉可憐說道:“我錯了,我說錯話了。岺兒這麼厲害,天不怕地不怕,是我怕,你看我昨晚就不敢一個人睡,跑到你房間又沒看見岺兒你人,擔驚受怕的連經脈反噬都沒心思調息,岺兒你可害苦我了,你看我丹田到現在還疼呢……”
凌子岺:我信了你的鬼話!
心裡這麼想,凌子岺手上還是摸上顧北煦的腕脈,顧北煦得寸進尺,反握住凌子岺的手往床榻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