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尚未完全光亮,四處灰濛濛的,白日時分本就寒冷,更別說還有陣陣晨風吹得奇凍無比,二人腳程不算慢,遙遙地便看見了一個村子的輪廓,只是兩匹馬都相繼停下來,不願繼續靠近,如同感受到裡面有什麼不太好的東西。
“將它們拴在這附近吧,看樣子前面路也更難走了。”
方鐸提議完,與林疏昀先後把兩匹馬綁在了左右相鄰的兩顆樹上,動身接著走去。
這條路根本不能叫做路。
土坯與碎石混作分不出你我的一團又一團,還有無處不在蔓延的雜草鑽出石頭的裂縫,稱得上寸步難行。
走近了,只看見被破爛流丟,四處缺口的籬笆圍成的一間間木屋,還有指路的木板上東倒西歪的三個字——井大村。
除此之外,聽不見一點動靜,沒有么五么六的叫喊聲,也沒有白日朝天的雞犬聲,整個村子比上越城還要安靜。
此地就差把杜門晦跡四個字寫在門面上了,也難怪奚禾所言封閉,在這個犄角旮旯之處,甚至前頭還有一座上越城擋著,能有人突發奇想來這就有鬼了。
方鐸的手始終搭在劍柄上,拇指磨蹭,其餘四指相繼起落,他縱觀後道:“這地方怎麼看都不像是有人在居住,莫不是個廢村?”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疏昀不由分說,穿過雜草瘋長的村門口,率先踏步而入,方鐸叫都叫不住,三兩步跟上他:“你慢些,這裡頭萬一也有怪人,攻擊性不可估量。”
“不會有了。”林疏昀足尖微動示意門前,“我們是唯一一批‘人’。”
順勢望去,沿途進來的路,生長的雜草少說也有至少三五年的光景,塵土之上腳印很少,也都是正常人的步伐,的確不像是有怪人經過。
原先村子的大門不得而知何在,只留幾根成絲的木條垂落,隨風破落地搖晃,無處不透者飽經風霜。
兩人肩並肩進了村,這裡頭倒是沒有上越城傍晚那般霧靄繚繞,直楞楞的一整條長路方眼望不到盡頭,村口兩邊的屋子又低又小,一看就不像是人住的,恐怕建設出來只為把門邊裝飾得更好看點,繼續往裡去,一路上的房子都緊湊在一起,遠遠望去,竟然像是重巒疊嶂的山洞。
感受之後,方鐸由衷評價道:“光看外形,這個村子可比上越城還要詭異,怪不得傳聞中那麼多天災,住在這樣一個一走進來就像是被要周圍的環境吃掉的地方,說無病無災我都不太敢信。”
奇門遁甲都來源一個本家,事事有相通之處,林疏昀也算對風水有所瞭解,自若接話:“村口無門檻,村後無靠背,村子還正好處於交叉口,乃大兇之勢。”
方鐸上下打量他,那雙眼睛顏色很深,不管看人還是看事都有不盡相同的理智,而眼中的真實情緒卻如深入無人之境,輕易無法讀懂。
對上視線後,他被寒意侵襲,到底沒有把疑惑問出口。
“這一路上沒人,會不會和上越城一樣,人都躲在屋中?”
不算生硬地轉移話題,他對著右手邊的一棟房屋走去,敲了敲門,發現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推門所見,裡頭一切平常,只是看得出來已落灰很久,厚厚的一層塵埃落在地上,桌上,乃至屋內的每一樣東西上,隨著開門的風飄散了薄薄一層,在外頭打進去的一道光下寂寥蕭瑟,沒人知道曾經的模樣。
往裡走幾步沒發現什麼,兩人又相繼推開幾間屋子,發現基本上都是相似的光景,陳年舊物,樣樣齊全。
“若是舉村搬遷,怎麼會留下這麼多的東西不帶走?”方鐸的劍已經挑開了不知第幾樣東西,百思不得其解,“可整個村找不到一個人,難不成所有人憑空蒸發?”
“大批次人物一下子消失,這種事情除了天沒人能做到。”林疏昀搖首,“還有三分之一的路沒走,此時下定論為時尚早。”
無言能說,只好接著走,越往村子深處,道路就越是狹窄,純淨的空氣就越是渾濁,這種差異,就好像來到了陰世與陽世的交界處,給人無法逃離卻要接受來往的感覺。
村落盡頭是一大片樹林,姿態各異的樹木糾纏在一起,像有生命般要攔住二人的去路,方鐸邁腿直前,手起劍落,砍出了一條通道,林疏昀跟在後面,撥開枝葉,穿過林木。
適逢天邊的晨昏線抬起,亮光打著波浪從遠方緩慢往這邊蔓延來,照明瞭來路,照明瞭村落,也完全照明瞭隱於綠色之後所有的一切。
方鐸握著劍的手垂落,由於脫力在腿測輕顫,純黑的瞳孔沒有任何其他的雜色,細微地震動:“這”
林疏昀也停住了腳,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透心的涼意從足底湧上心頭,迅即突破一切限制,包裹住整顆心髒。
他們的眼前,是整整一大片的人體骸骨!
能看得出這些人生前如著魔般,不約而同地做著對正前方虔誠跪拜的姿勢,白骨與白骨緊湊地堆靠在一起,肩並肩,腿靠腿,一排連一排,一列對一列,如是圍成了一個標準的半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