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大下意識反對,“生意哪有這麼好做,小心賠死你。”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我跟你說,麻將館老闆娘她老公賣電腦,現在一個月掙萬把塊錢咯。以前也就是個下崗工人,現在人家大房子住著小轎車開著,還給他媳婦開了個棋牌室打發時間。 ”梁大嫂豔羨極了,搬到這邊之後,她被鄰居帶著迷上了打麻將,每天都去旁邊的棋牌室報道,輸得多贏得少,為這兩口子吵了好幾回。
可梁大嫂上了癮,不管怎麼吵麻將照樣打,打得家務都不想幹了。今天梁老大這麼大火氣,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回到家,梁大嫂人還在麻將桌上,飯都沒做。
一聽麻將館,梁老大臉色就不好看了。
梁大嫂訕訕一笑,“明兒我去問問看老闆娘有沒有路子,你別小看打麻將,我認識了好幾個有錢的女的了,讓她們指點下,咱們不就發財了,也不求多,每個月能賺個一兩千就很好了。”以後她就能隨便打麻將,不用像現在似的,輸個二十塊錢就肉疼的要死。
梁老大有點兒心動又有點兒狐疑,“成嗎?”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我明天就去問問。”晚上躺在床上,梁大嫂都在暢想發了財以後,她要換所大房子,再買個大金鐲子,也要開小汽車嘞。
越想越激動,梁大嫂激動的直到後半夜才睡覺,還做了個大美夢。
大半年之後,美夢破碎。
就算是被稱為黃金十年的八十年代,也不是隨便一個人擺個地攤都能發財。更何況是在九十年代末期,梁老大夫妻倆,一沒能力,二沒自律,三沒人脈,四沒眼光,五沒毅力,連人品都欠奉。
註定了他們是創業大潮中的一對炮灰,把買房前和遣散費賠了個精光不說,還欠了兩萬多的債。
窗明幾淨的兩居室早就租不起了,一家人搬到了老城區的‘貧民窟’裡。
出獄的梁母面對的就是這麼一個境況,陰暗潮濕的平房,屋子裡亂糟糟的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黴味,小孫子一臉的營養不良。
梁母疼得心都抽抽了,抱著寶貝孫子一頓痛哭,又罵老大兩口子不著調。好好好的日子放著不去過,偏要做生意,虧了一次她都勸他們踏踏實實找份工作,可兩人著了魔似的,一門心思做生意,把錢賠光了還去借高利貸。
梁母眼睛一瞟,瞟到了角落裡禿了的掃帚,沖過去抓起來就打梁大嫂,都是這個敗家娘們帶壞了她兒子。
梁大嫂被打地嗷嗷叫,趕緊往梁老大背後躲。這死老太婆,坐了一年牢,身體反倒更壯實了,果然以前都是裝的。
梁老大硬著頭皮張開手攔,“媽,媽,嗷!”
不小心打到兒子的梁母一驚,趕忙收了手。
“媽,我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你就是打死我們也沒用啊。” 梁老大求饒。
梁母胸膛劇烈起伏,想打媳婦打不到,兒子不捨得打,無意間瞥到站在旁邊的梁紅英,這口惡氣可算是有了去處,扭頭沖過去劈頭蓋臉一頓打,“你哥嫂犯渾,你就不勸勸,你就幹看著他們被人騙。你還大學生了,他們沒文化,你有文化,你就不知道替他們把把關的……這日子還怎麼過,我怎麼這麼命苦啊,生了你們這兩個來討債的。”
梁紅英懵了下,抱住頭閉上眼蹲了下去,任憑掃帚雨點似的落下來。
梁大嫂縮了縮脖子,推了推梁老大,如今這家裡可就全靠著梁紅英。這要是把人給打壞了,可咋整。
梁老大硬著頭皮上來拉,梁母雖然是在盛怒之下,可到底年紀大了,在牢裡還吃了不少苦頭,整個人幹癟憔悴,梁老大一拉就把梁母拉開了。
梁母卻是怒氣未消,揮舞著掃帚,直到打不著了才扔到一邊,拍著大腿哭嚎,“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房子沒了,錢沒了,老頭子和小兒子在牢裡,家裡還欠了一屁股債,梁母想想就發寒,怎麼就把日子過成這樣了。
梁大嫂挪到梁紅英旁邊,見她抱膝縮成一團,肩膀一聳一聳的,未泯的良心不自在了下,“你沒事吧?”
梁紅英抱得更緊了,身上疼,可心更疼。她怎麼就沒勸哥嫂,可她的話在家裡什麼時候有用過,說多了,還得被他們罵。
她去監獄找爸媽讓他們勸勸大哥,爸說她膽小如鼠,別耽誤大哥發財。媽罵她沒用勸不住人,又罵她看不起大哥覺得他沒出息,反正不管怎麼樣都是她的錯。
就連大哥欠了高利貸還不出來,爸媽也要逼著她去借錢替哥嫂還債,至於她借了錢怎麼還他們不在乎。
她不肯,哥嫂打她罵她,爸媽也要罵她無情無義。
不管怎麼樣,錯的那個都是她,都是她!
梁母還在哭,哭得傷心欲絕,梁老大愁苦地蹲在地上,梁大嫂跟著淌眼淚,牛牛怯生生的縮在角落裡。
整個家都籠罩在絕望之中,哪怕是不滿十歲的牛牛都能察覺到。他不知道絕望這兩個字怎麼寫,但是他感受到了那種滋味,牛牛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孫子的哭聲將陷在自怨自艾之中的梁母喚回神,梁母一個激靈醒過來,望著咧嘴大哭的孫子眼神變幻不定。
梁母吸了一口氣,走到梁紅英面前,放軟了聲音,“媽不是故意,媽氣糊塗了,給媽看看,有沒有傷到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