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豬肉鋪的生意明顯比其他人家好,人來人往的,好一會才輪到她們。
“蘇大嬸啊,要哪個部位的肉?”阿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更顯得猙獰了。
“秀姑,你看呢?”蘇母拉秀姑走近放著豬肉的長條大案。
“娘做主就是,買阿爺和爹愛吃的。”秀姑看了一眼,大案上每個部位的肉都分解出來了,擺放得整整齊齊,已去了一大半,尤其是豬頭、豬尾、豬蹄和豬下水,價格便宜,雖然後者沒有油水,但深受貧困百姓的青睞,早就賣光了。
秀姑有些可惜,她記得老蘇頭和蘇父愛吃豬頭肉下酒,正好自己是做滷味的一把好手。
蘇母想了想,拍板道:“那麼就要一百文的五花肉,你阿爺和你爹愛吃幹豆角燒肉。”
阿碩聽了,手起刀落,劃開一條五花肉,肥瘦均勻,色澤粉紅,足足有三斤半,“前腿腹下最好的肉給您,收您一百文。”
蘇母看秤時看得分明,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叫秀姑給錢。
秀姑遞了一串錢,阿碩看過去,只看到秀姑烏雲也似的頭頂,以及挽發的紅頭繩和銅簪子,看不到秀姑的面容。他伸手將錢接在手裡,掂了掂,數都沒數,直接丟進褡褳,順手還給她們搭上兩根用刀背砍斷的筒子骨,果然看到蘇母更高興了。
“蘇大嬸,以後常來。”
“一定,一定,等過年的時候,請你去給我們殺豬。我們家的豬你見過,喂得好,膘肥體壯,得有一百好幾十斤,賣三頭給你,然後殺一頭留著過年。”
“那好,到時候我先緊著大嬸家。”阿碩笑了笑,又看了秀姑一眼。
秀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拿好了肉和骨頭,就拉了拉蘇母的衣袖,離開豬肉鋪子。
這個人,記憶裡她是認得的。
他叫張碩,也是大青山村的村民,他們家世代殺豬,手藝精湛,村裡人殺豬都請他,經常給大戶人家殺豬送肉,在縣城裡設的豬肉鋪是自己家的鋪面,由張碩做主。村裡唯一的豬肉攤子也是他們家的,由張父管著。
父子齊心,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是村裡首屈一指的富戶。
蘇家的日子一直令人羨慕,張家更讓人眼紅。
“阿碩就是會做人,生意比別人好。你看,咱們花了一百文,他卻給了一百零五文的肉,不僅抹去了零頭,還送了兩根骨頭,天氣越來越冷了,骨頭也值好幾文錢一斤,晌午咱們炒肉,然後就把骨頭燉上,熬到晚上,用豬骨湯下麵條比什麼都香。”
望著蘇母喜滋滋的模樣,秀姑不予置評。
“殺豬戶家裡油水多,就是不賺錢也能天天見葷腥,別說他們家還有兩頭牛、一頭騾子和三十畝上等田了。村裡和沙頭村有不少寡婦、閨女都想嫁到張家,可惜老張從小吃過後孃的苦頭,阿碩顧念著他家小子,怕後孃刻薄,喪妻後沒有再娶,前年阿碩他娘沒了,這兩年就又耽誤了。”蘇母不管秀姑如何表示,嘴裡繼續嘮叨著。
對,張父和張碩父子兩個都是鰥夫,秀姑這才想起來。
張父和蘇父年紀相仿,今年不到五十歲,身強力壯,剽悍壯碩,並不顯老,村裡好幾個三四十歲的寡婦對他有意思,常去他家豬肉攤子前搔首弄姿地轉悠。張碩雖已三十歲,唯一的兒子也有七歲了,但是他家比蘇家富裕,吃喝不愁,很多黃花閨女都願意嫁給她。
秀姑覺得和自己沒關係,並不關心,看到有賣冰糖葫蘆的,買了三串,花了六文錢。
她來的時候身上帶了兩百文錢,雖然今天已經花了很多錢,但是想到孃家人待自己那麼好,索性又花八十文錢買了一斤白糖,剩下的錢都買麻花、蜜餞、糖糕,細細地用油紙包好,和豬肉、秋梨一起裝進揹簍裡,回到路口上車的時候,大家就只看到包袱和揹簍。
財不露白,這個道理她們都曉得,尤其是鄉村人口簡單,一點事都會渲染得人盡皆知。
蘇三嬸眼睛都紅了,“大嫂,秀姑,得花不少錢吧?買了些什麼?”順手去翻包袱。
“誰有閒錢買東西?除了碎布頭還有什麼?”蘇母一手打掉她的,把包袱往自己和秀姑身邊拽了拽,“秀姑辛辛苦苦做了一些針線活計,賣了幾個錢,都用來買布頭了。你們今天上街,賣了不少錢的東西吧?你足足有一籃子雞蛋呢。”
“哪有錢?現在賣啥東西都不值錢,買一點油鹽醬醋就沒了,比不得大嫂家裡,天天都能見到錢。”一聽到事關自己,蘇三嬸立即閉口不言。
“喲,你這話不對,雞蛋金貴得很,你一籃子雞蛋五六十個,能賣一百文錢吧?你也只買了半斤鹽、一斤醬油和一斤醋而已,一共二十五文,還剩七八十文呢!”旁觀的人和蘇母交好,看不過蘇三嬸的小氣,索性說破其價。
秀姑默默地聽她們你來我往,從中知道了不少物價。
彼時物資短缺,這些生活用品在村裡更顯得彌足珍貴,哪怕只是幾文錢的東西,百姓仍舊捨不得浪費分毫。
本來她就有秀姑本身的記憶,現在只是更明白了一些而已。
秀姑暗忖,幸虧自己賣針線買繡布的錢除了母親外,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買回來的東西藏在揹簍裡,否則她們知道自己賣了兩吊錢的針線,一定更加嫉妒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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