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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江家一敗,雖然張三嬸覺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並未疏遠江家,但是以往奉承麗孃的一干人等不知底細,頓作鳥獸散。

江玉堂和麗娘平時猶有綢緞皮毛衣裳,張三嬸不相信江家一無所有,那些好衣裳送到府城裡還能當幾十兩銀子呢,直到她幾次去江家,見他們桌上只有清水煮的白菜蘿蔔,麗娘每日愁眉苦臉,她方確信江家確實敗落了。

不過,怕人說自己嫌貧愛富,張三嬸仍時不時地往江家走動,但是雞蛋、鴨蛋、蒜黃、韭黃、各樣醃菜等卻再也不提送給江家了。

村裡漸漸歸於平靜。

然而,平靜之下,暗流湧動。

江玉堂和麗娘在人前假裝消沉,反鎖上門後則整理家中財物。

這一回出事,乃是江玉堂託張碩請人做戲,他此時才明白張里長說張碩有本事是何意,誰都不曾想到這麼一位殺豬的屠夫,交友之多,實屬罕見,在市井之中說話的分量很重,一說做戲,即刻就找來了人,假扮被自己打破寶貝的豪僕祥兒、衙門裡的郭大海、幫忙的趙明堂、雲天瑞等等,報信的小竇和衙門裡的負責這件事的人則不知此事乃是做戲。

因此,打點衙門的一百兩銀子是實實在在花出去了。

江玉堂重謝幫忙之人,各人卻說是大哥之命,故而分文不取,張碩只拉著他到城裡最好的酒樓請幾個兄弟大吃一頓,讓江玉堂付錢。

花一百多兩銀子解決後患,保住剩下的財物,江玉堂和麗娘覺得很划算。

他們手裡如今還有一千兩黃金和八百兩銀子並一些散碎銀子、銅錢,賣出去的幾件首飾都是麗娘平時在人前佩戴過的,已經為人所知,剩下最名貴的首飾則是絲毫未動。麗娘在閨閣之中除了月錢和脂粉頭油錢便沒有其他進賬,珍貴的就是每年按例置辦的珠寶首飾,繼母在這一點上並未苛待過她,逃出來時她就帶著這些首飾傍身。

而江玉堂在戲臺上唱腔婉轉、身段風流,從前名動江南時,唱一場堂會少說便有上百金可得,凡是達官顯貴鉅富豪商無不追捧,他們經常在戲臺子下面攀比,珠寶成匣而贈,江玉堂很是發了一筆,因此著實攢了不少梯己。

江玉堂嘆道:“可惜,以後這些首飾竟要蒙塵了。”首飾經年不戴,自然黯淡無光。

麗娘轉動腕上兩隻看起來十分不扎眼的白玉鐲子,淡笑道:“咱們既然選擇了山野之地棲身而居,就入鄉隨俗吧。張娘子說過,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我覺得很有道理,橫豎有這些金銀財物,足夠咱們一輩子過得舒舒坦坦,沒必要非得穿金戴銀。上回在張家吃飯,你道我發現了什麼?我竟張娘子和壯壯粗布面斗篷或是皮襖的裡子竟是上好的皮毛。”

江玉堂吃驚道:“麗娘,你是說?”

“張屠戶家定然不像村中許多人說的僅僅小有積餘,那上好的灰鼠皮、銀鼠皮和草上霜等皮毛是一般人家能弄到的嗎?不過他們家的人很聰明,除了宅子,鮮少露富,老張屠戶和張屠戶襖外的衣裳還打著補丁呢。過兩日你再進城一趟,扯兩匹粗布和細棉布回來,旁人問起,你就說家裡無錢過冬,好在綢緞衣裳和皮毛衣裳頗為少見,又能禦寒,所以託人把咱們家的綢緞衣裳賣給城裡願意買這些的人家,扯些粗布回來做冬衣。咱也學學張家,用粗布做面,好皮毛藏在裡頭,斗篷鎖邊,也不用鑲什麼風毛了戴什麼風領了。”

江玉堂捧著她擦過凍瘡膏已有起色的雙手,心疼道:“我怕粗布磨傷了你,你跟著我一點兒福氣沒享,反倒一路逃亡,吃盡了苦頭。”

麗娘笑道:“若沒有遇到你,我怕就死在江南的戰亂裡了。咱們如今是夫妻,你再說這些我就惱了。何況,細棉布穿在裡頭,粗布罩在外頭,哪裡就嬌嫩得不得了了?以後婆子洗衣裳倒是容易些,瞧咱們的綢緞衣裳洗壞多少了。”

江玉堂一想也是,他們已不是江南水鄉錦衣玉食的主兒了,是該為日後籌劃籌劃,“以後啊,咱們可得記著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之前道三個里長為人厚道,後來一打聽地價,原來不是。咱們來時戰事尚未結束,地價低得很,五兩銀子一畝,這是莊稼的地價,他們倒好,多要了一倍,必然是一人分了五十兩。”

麗娘苦笑不已,是啊,不過他們的為人比張三嬸家略好一點,懂得見好就收,而自己夫妻因他們是里長,不能說什麼,希望他們得到自己家的好處,以後照應著點兒,橫豎自己家現在已經精窮了,他們沒什麼主意可打了。

江玉堂進城前,麗娘又叫他去銀樓買兩個銀製長命鎖連著銀項圈,和一對嬰兒佩戴的銀手鐲、銀腳鐲。張家幫他們大忙了,金鎖秀姑不肯收,銀鎖總可以收下了吧?

秀姑不知麗娘還惦記著金鎖的事兒,愈近年關,她身子越重,張碩給大戶人家殺的豬越多,日日都有幾吊大錢進賬。鋪子裡的生意有了些起色,一直由老張照料著,三五天也能弄到一頭豬來賣,擺上就被城裡城外各個殷實之家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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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青山村秋季絕收,百姓無糧,可是來他們家買肉的人仍是舊年那些,唯獨多了張三嬸一家,買肉的次數十分頻繁,每逢他們家殺豬,定要他們給留二斤好肉和板油、大腸等。

經過江家受騙一事,秀姑暗道財帛動人心,人品果然經不起財帛的考驗。

老張收豬回來,見張三嬸又來叮囑他們殺豬留肉,張口就是三斤五花肉,秀姑面上絲毫不露,心裡暗暗生了防備之心,他們因江家有錢便如此對待江家,毫無愧疚之心,甚至在江家敗落後在背地裡和其他人閒話幸災樂禍了很久,若有一日這般對待自己家該當如何?

秀姑人不出門,她娘和大嫂常來探望自己,常把村裡訊息說給她聽。

張三嬸家明顯有一種仇富的心態,別人過得富足,他們眼紅心熱,別人過得不好,他們就高興了,只是以前自己家雖說富足卻未曾流露,也就比別人家多吃幾回肉,攢了比別人家足夠多的糧食,而江家大富,激發了他們藏在心底的一股怨氣。

張三嬸變了很多,言行舉止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有了從江家弄來的上百兩銀子,在自己跟前,她的腰桿子挺直了不少,臉上的笑容多了不少,沒到年底就穿上了新衣服,腕上多了兩個很粗的銀鐲子,和人說話也帶了些高高在上的味道。別人不知他們家發財,只覺奇怪,她娘和大嫂私下就跟自己說過張三嬸和以前判若兩人,瞭解來龍去脈的秀姑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他們家的心態變化。

秀姑裝作不知,答應對方的要求,含笑道:“三嬸子,你們這是發什麼財了?見天兒地來買肉,我們家殺豬,自個兒都捨不得吃哩。”

張三嬸摸了摸最近幾個月豐潤了不少的臉頰,笑呵呵地道:“發什麼財啊?我們家就是種地的,能有什麼門路發財?要說發財,也是你們家發財,每到年底,你們家生意紅火得不得了,阿碩日日都不沾家,瞧著就讓人羨慕!”

“沒發財,您穿的新衣裳、戴的銀鐲子銀簪子從何而來啊?您說我們家發財,我們家要是發財,我不扯幾件綢緞衣裳打兩件金銀首飾才怪,就像兩個堂弟妹一樣。偏偏我們家沒那份本事。”秀姑繼續追問,她根本不知道張家發財,所以才有此問嘛,村裡其他人都這麼問,她要是不這麼表示對張三嬸家發財的疑問,反而讓人覺得她定是知道了什麼。

張三嬸笑而不語,在老張家跟前,她終於揚眉吐氣了。

忽然,她身後傳來麗娘幽幽地聲音道:“三嬸子,你們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們家已敗落到這種地步,再不是以前的江家了,你們要是有好門路,看在以前的份上,指點指點我們夫妻,我們好有個進賬的營生,不必每天吃清水煮白菜蘿蔔。”

張三嬸頓時嚇了一跳,回身就見麗娘搖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