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疆聽了,心滿意足地捧著碗喝粥。
張碩又和老張說了些已經處理好的事情,便是沒料理的也都安排好了,老張聽得不住點頭,古銅色臉膛上皺紋掩不住洋溢著喜氣的笑容,以及透出來的精神抖擻。心滿意足了,老張覺得自己不枉此生,眼下就盼著三個小孫子成才。
飯後,他去鋪子裡,開疆高高興興地跟了去,張碩和秀姑則在家裡看孩子盤賬。
每開銷一筆大支出,秀姑都會細細地記在賬上,這幾個月家裡花了不少錢,磚瓦木石、糯米、三合土、傢俱、工錢等,再加上前些日子和昨日的酒席,加起來足足花了三百多兩,不過在縣城裡建一套萬年不壞的宅子,總是讓人喜悅滿懷。而且在花錢的時候,鋪子卻在賺錢,抵過開銷後仍有不少錢進賬。
他們也收到了不少禮,多是花瓶茗碗和碗筷盤碟等用得著的東西。
一一清點記下來,將東西擺到該擺的地方,剩下襬不完的收起來,張碩把一對聯珠瓶放在梳妝檯上,回頭瞅著秀姑道:“如今不在村裡了,你用不著事事謹慎,怕人說閒話。前兒收拾東西時有幾匹綢緞我瞧著極好,你做兩件新衣裳穿。還有前些年人家送你的紅斗篷,好看得不得了,你也該拿出來穿了,省得壓在箱子底黴壞了。”
秀姑將賬冊收進抽屜裡,轉身嗔道:“都多大年紀了,還說這些話!”其實她也喜歡鮮豔的顏色,自己的年紀在當世算是中年,但在前世,卻依舊年輕。
而且,她心態好,本身保養得也好。
女為悅己者容,誰不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
張碩笑嘻嘻地道:“在我眼裡,你和當初咱們拜堂時一模一樣,又嬌又嫩,誰見了你不說你才二十來歲?二十來歲的小媳婦,就該穿得鮮豔才好看,那套瑪瑙的首飾也好看,紅豔豔的,該拿出來戴了。哎喲喲,我說小四,你快鬆手,手勁咋這麼大。”不知何時,小四爬到他身上,手裡正揪著他的頭髮用力往下拽。
小三躺在床上咧嘴笑。
秀姑嫌他懶,硬是把他撈起來架著學走路。
張碩不肯罷休,他喜歡看妻子打扮得鮮豔嫵媚模樣,自己開啟櫃子箱子,找出幾件顏色鮮豔絢麗的衣裳。秀姑拗不過他,只得道:“行了,行了,我明兒穿給你看,也不知道你怎麼就這麼倔。雖說衣裳年年都拿出來晾了,上身前總要漿洗一番。”
聽了這話,張碩方罷手。
將他拿出來的衣裳重新放回箱子裡,秀姑拿出繡活,紮了幾針。
“做針線活累眼睛,家裡一日過得比一日好,早說不讓你做這些了,你偏做,你也不是年輕時候了,仔細上了年紀,腰痠背痛眼睛疼。”張碩不斷重複先前的說法。
秀姑一面繡花,一面道:“李淑人想了幾年的百花齊放帳子,總要繡完了才好,這回咱們搬家,銀珠來送禮,也有李淑人給的一份,我心裡都記著,我生平最不喜欠人情。況且我一天才做一個時辰的針線活兒,中途歇息好幾回,哪裡就累著了?剛剛你還說我是二十來歲的小媳婦兒,怎麼才一會兒就說我不是年輕時候了?”
張碩啞口無言。
說不過妻子,張碩只好去院裡門口掃雪,以免老父妻兒出入滑倒。
外頭雪下得極大,紛紛揚揚,好似鵝毛一般,天地間銀白一片,張碩披戴著斗笠蓑衣,揮舞著細竹扎的大掃把,才掃完一片地,一會子又積了一寸厚,他索性將掃帚扔在西廂房屋簷下,忽聽門外有人叩門,忙去開啟,卻見蘇大郎和江玉堂站在門外。
他們二人約著一起進城送菜,路上好相互幫襯,各家大戶人家和雲家鋪子裡都已經先送過去了,回來時將留給秀姑家的菜送過來。
張碩忙請他們進屋。
秀姑抱著小四從臥室出來,看著張碩迎他們進堂屋,忙忙地將小四塞給張碩,沏了滾滾的熱茶,又往火盆裡扔了幾塊炭,同時扔了幾塊陳皮,溢位一股清香。
“大哥,玉堂,你們好不容易才種出來的菜,別天天給我們送了,留著賣出去,一斤菜蔬能賣好些大錢。冬天裡,我們家不大常吃這些不是當季的菜蔬,搬家的時候,從地窖裡挖了不少白菜蘿蔔帶過來,一時半會都吃不完。”
蘇大郎笑呵呵地回答妹子道:“我知道你不吃,但阿碩爺們幾個吃。”
秀姑無奈。
江玉堂笑了一聲,低聲跟張碩說了些事情,中午沒留下,就和蘇大郎匆匆回村了。今日江逸和開疆一樣不用上學,他也不用等到晚上接孩子一起回去。
開疆和江逸是五日一休,次日上學時,耿李書院卻放假了。
今日正是十一月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