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月下,月然拍了拍身上的雪。即使黑色尼外套已經穿在身上,也抵不住寒冬山峰之上融雪的低溫,她能感覺到寒冷,卻一點也不受其影響,甚至不會産生凍傷,這種特異的體質她很早就知道,卻不知道為什麼。就像現在,她站在山頂之上,遠處山峰如波濤起伏,月光如海,腳邊躺著一條巨大的白蟒蛇,她一點也沒有恐懼害怕,反而開心的很。
月然不喜歡蛇。剛才藉著蛇的身體,下到山坳裡,看到了正在傷心的老羊,差點被他抓住,危險了。她決定以後不再嘗試這種用自己的意識控制動物身體的舉動。
剛才她目送眾人才山洞通道離開,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取回了燈架上的隕石,背好揹包準備離開,目光掃到石臺上一動不動的小白,心裡一動。於是架起小白,又從剛剛下來的登山繩上爬回到山頂。就是從這裡,她和陳文理看到了山坳祭壇中的發生的一切,並且在危急的時候用繩子溜下山坡,扭轉了燈光,從蛇口救了趙南他們。
月然想到此不由的一笑。真巧。如果不是大雪封路,他們一行人滯留在長遠鎮,不是找到巷子裡的那家民居,不是她夜裡出來散步,看到石雕……那麼今天晚上她就沒有能力救他們。她根本不懂要調整光,不懂那塊隕石的作用,以及救下了小白,甚至變成小白。
那天夜裡她從溫泉裡爬出來,走到帳篷內。看到了房東老太太。
“你不是偶然來到這裡,是必然的。”房東老太太說。她走到月然身邊,盯著月然的眼睛,驚奇的說:“我知道一切自有安排,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特殊。我法號叫璃影,是真明教女祭祀,歡迎你到長遠寺來。”
那天夜裡,帳簿內燈光如豆,帳篷外篝火熊熊,璃影與月然促膝相對而坐,說了許多月然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情。比如長遠鎮其實是個寺廟,是真明教的根據地,許多真明教僧侶以平常百姓的樣貌和生活來進行修行,其中比丘和沙尼混在一起,以旅遊商業和農林業做為收入來源;也有許多教徒分散在國內和國外,定期回來參拜,就像今天夜裡這個聚會。
這一天是真明教祭拜月神的時間,也是眾教徒舉行修命儀式的時間。在秦嶺寒冷的山間夜裡,這種儀式藉助月光可以使教徒的生命能力加強壯大,而且,璃影說,這幾年來她拜月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遇到一個合適的人做她的傳人。她知道這個人會因為各種機緣來到長遠寺,來到這山上,出現在她面前,她已經等了有三年了。
“我還不想出家哎。師太。”月然很尷尬。
璃影笑了。她也是一頭銀白的頭發。臉上細細滿布的皺紋,看出她天年已近,難怪她要找傳人。璃影急忙解釋說,不必出家,不必做師太,自己找的傳人不是教派的傳人,而是做為祭司的傳人,真明教有一套複雜的祭祀儀軌和對教徒身體靈魂提升提煉的程式,要選定的非常特殊的人來執行,璃影很早就知道了她的傳人會以月然剛才的方式來到自己身邊。
“你不要問我怎麼知道,我就是知道。再說,你隨時可以退出,你可以談戀愛,結婚生孩子,都沒有關系的。但是你現在,可以做一個決定,就是跟著我學習一些真明教古老的儀式,對你最近出現的難題會有幫助。”璃影微笑著說。
月然臉一紅,這些事情她不太敢想。從小到大她不被周圍的大部分人接受,早就習慣了孤身一人,她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可璃影竟然說出那樣的前景……還有,她的未蔔先知,那句“你不要問我怎麼知道,我就是知道”,月然記得她曾經也對趙南說過。她明確知道一些未來和過去的事情,卻無法對外人解釋,難道璃影有著和她一樣的本領?於是,她不再反駁,坦然的接受了璃影祭司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天夜裡,在半上坡上,月然參加了真明教眾教徒舉行的儀式。那是在月光下,由璃影主持,將幾個病弱的僧眾,一一進行治療,那種方法讓月然駭然:在朦朧的月光之下,將病人全身放在石臺之上,幾乎在凍僵的情況下,璃影低聲念著咒語,用手指在身體上方戳戳點點,之後將病人放入溫泉浸泡複蘇。幾人下來之後,璃影顯得很是疲倦。後半夜眾教徒回村的路上,她由幾個青壯村民抬在竹轎上,由月然陪在身邊又回到了山下的客棧。
“你看,我現在體力越來越不濟,是要找個傳人了,呆會回到家裡,我先教你幾招簡單的法術,你可以先試用,先玩玩。”璃影微笑著說。
客棧內在東廂房內,璃影半躺在古老的木雕床上,床架上溫潤的黃梨木雕刻的繁花在燈光下閃著幽光,她交給月然一本發黃小冊子,並且教會了她幾段很重要的句子,怎麼抑揚頓挫的把它們念出來,和在什麼情況下使用,配合什麼動作和物質外在條件,最後璃影拉著月然的手說:
“月姑娘,明天夜裡你可能會用到這些方法,也可能不必用。由你自己決定,你將來要走什麼樣的路,都由你自己決定。”
於是,在第二天夜裡,當月然把小白扛上山頂的巨石上,她撫摸著小白光滑冰冷的腦袋,心想:由我決定?我不想讓小白死。現在月光正好,外在物質條件具備,我要救它的命,在這之前,我先試試怎麼利用它的身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