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爭論每年春節都會發生,有一回母女二人還為此砸碎了家中所有能用的盤子。
而母親所指的是一樁“娃娃親”,對方是她大學同學家的獨生子。謝純還記得她小時候隨母親去拜訪過那位高嫁的阿姨,年幼的她還不懂人情世故,可也知道那座富麗堂皇的大宅子裡面充滿了她不喜歡的人和物——在那裡,所有人都虛偽地客氣著,讓謝純覺得緊張、生疏,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阿姨的兒子她也見過,比她小一歲,據說智商很高,可惜人有自閉症,和誰都不說話。如果沒有這毛病,那位高傲的阿姨是絕不可能讓陳思家佔了這個“便宜”的。
那小男孩貌似很有學術天分,聽鄰居說他初中畢業就被科大少年班錄取了,大學直接出國讀了名校。
謝純又想起了學術界後輩給鐘昀寫的專訪,發現好像……這一切都能和他的履歷對得上。
再看眼前之人,謝純總感覺有了太多複雜的情緒。
放到之前,她怎麼也不可能想象得到那個光環加身、甚至讓她赧於接近的鐘教授,竟是多年前與自己訂下過“親事”的小男孩。
“我知道有這回事,但不知道這個人居然是你。”謝純說。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連陳思自己也不知道。”鐘昀說,“我不出現是怕她討厭我,人都不會喜歡強加在身上的東西。而且她那麼好一個人,應該有很多人喜歡。我們父母約定的年齡是二十九歲,我也想過,如果二十九歲之前她有了自己的愛情我就徹底放棄出現在她的生活之中。但可惜,還不到二十九歲,就……”
“可就算你繼續研究下去,她也不可能活過來了。”謝純悄悄擦去眼眶邊的一滴淚珠。
“那又如何呢?我只是在驗證一種可能性罷了,只要我知道她可能在另外一個平行時空裡面活著就夠了。”鐘昀說,“我也在查車禍的事,直覺告訴我那應該不是一場意外……”
謝純還在思考剛才資訊量巨大的對話,鐘昀就猛得坐了起來,拔掉了自己手上正在輸液的針管。
“幹什麼,回血了!”她忙叫道。
鐘昀開啟病房的門,拎起外面偷拍者的領口:“拍了什麼,都刪掉!”
謝純這才發現情況不妙,原來vip病房也有人能潛入偷拍。
偷拍的狗仔臉漲得通紅,但由於五短身材沒法反擊,只能瞪著鐘昀,惡狠狠道:“少羅嗦,快把相機還給我,否則有你們好看!”
鐘昀一點沒把這威脅放在心上,一手像拎小雞一樣拽著對方,另一隻手單手刪掉了相機中所有照片。
“拿著快滾,不然我報警了。”
“呸!”那人罵罵咧咧地離開了,“老子這單錢不要了,就要出口惡氣!”
謝純從醫院回到家之後立即攤在了床上。她的頭腦很亂,心也很累。她不知道鐘昀和自己還有這層關系,想起他認真的眼神,就覺得自己這兒多了幾分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迷迷糊糊地,她就這麼睡著了,夢裡出現了很多東西:母親、自己、鐘昀、周昊成、嘉婧……
再醒來時,是被手機吵醒的。
“喂……”
“喂,今晚要一起吃飯嗎?朋友推薦給我一家餐廳。”
“是你啊……”謝純理了理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從床上坐了起來:“行啊。”
“那我讓andy去接你。”周昊成說,“不過你的聲音是怎麼了?病了?”
“不是啦……”謝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睡到現在才醒。”
“……已經下午四點半了。你昨晚一整夜都在照顧閨蜜嗎?”周昊成問。
“嗯……”她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快起來喝點水,不然作息顛倒了今晚又該睡不著了。”
謝純笑道:“好,我知道了,那晚上見咯。”
或許是一直在做夢的原因,謝純覺得睡醒一覺後甚至比昨晚更累了。她照了下鏡子,發現自己現在的狀態真是一言難盡……兩塊烏黑的黑眼圈十分奪目,因為熬了夜,眼皮還十分水腫。
可是為了赴晚上的約,她還是打起精神來洗了個熱水澡又化上淡妝,為自己挑選了一套合適的小裙子,讓自己盡量看上去精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