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的庭院裡，剛剛用過晚飯的聶梓桐與她的父親一起散步消食，這樣的事情他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一起做過了。然而，散步這件事並沒有給聶梓桐帶來絲毫的幸福感覺，也沒有喚起與父親日漸稀鬆的父女情誼。

只不過是聶連成提出要出來散步，她便出來作伴罷了。

“你現在在陸家也說不上好過吧？”聶連成將指尖的香煙送遠，輕輕撥出一個煙圈後問道。

“還好，是沒有以前過得自在了。”聶梓桐實話實說，不動聲色地往後移了移，避開聶連成身上散發出來的香煙味道。

聶連成嘆了口氣，“委屈你了，是爸爸沒本事。我本以為楚昊更適合你，就答應了他的計劃，沒想到……”他適時閉上了嘴巴，將煙蒂扔到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做決定了。以後有什麼事情就不勞煩您操心了。”聶梓桐的語氣鏗鏘，目光也有些冷淡。

“長大了啊，我的兩個女兒都在我面前吵著她們長大了呢。”聶連成喃喃地說著，隨即往陸家主宅的方向而去。

聶連成想起了他那個沖動任性的小女兒聶梓杉，今天她也嚷嚷著說她長大了呢。

昨天他依舊如同往日那樣去了安置他情人的住處，可沒想到到了那裡的時候，往日裡會歡歡喜喜迎接他的女人不見了。

空蕩蕩的房間裡面只留下了一封信，不，與其說是信，不如說是一張便條。上面極其簡要地說了她所受到的欺淩。在聶連成看來，不過是被聶梓杉那個丫頭打了一個耳光，說了幾句難聽的話。

“真是個麻煩的女人！”聶連成評價道，“於巧英這個女人除了一張臉以外真的是一無是處啊。”

她既不像聶梓桐的媽媽那樣溫柔多情，也不像聶梓杉的媽媽那樣謙遜隱忍，除了年輕的身體和那張讓聶連成魂牽夢繞了多年的臉，竟沒有半點出彩的地方。但這些對聶連成已經足夠了，能有一個人能讓他感覺到那些充滿熱血與激情的年輕歲月就足夠了。

寄人籬下的聶連成終於清醒了過來，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左右不過是一個女人，說不準什麼時候還能再遇上一個相像的。

一向在家裡威風慣了的聶連成完全沒有想到一向老實聽話，甚至毫不誇張地講已經卑微到了塵埃裡的楊豔竟然會和自己發脾氣。兩人已經一起走過了這麼多個年頭，他原本以為她會裝作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像權貴家的那些妻子一樣。

是什麼讓她與以往不同了呢？

在他看不到的時候，楊豔一直忙著和那些所謂的夫人打著交道，這麼多年過去，她身上原有的那些土似乎都已經洗幹淨了，再也不是原來的模樣了。

單是楊豔那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成長，她還是不會有與丈夫對峙的勇氣，聶連成想著想著突然覺得有幾分悲哀。

是聶氏要完了……誰還會在意這個即將落魄的丈夫。事業上的失敗讓他痛苦，於是他沉浸在溫柔鄉裡尋歡作樂，試圖遠離這種讓人悲傷的現實。

聶連成不得不承認，他又開始想念聶梓桐的媽媽了。那個年頭，正是聶連成的得意之時，年紀輕輕的他就手握聶氏的生殺大權，和心愛的女人相親相愛，一切都朝著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公司裡的服裝積壓的庫存越來越多，生産出的産品總是無人問津。那個生産出的商品很快銷售一空的年頭過去了，如今，到處都是令人頭破血流的競爭。華國所有服裝廠庫存裡的衣服，整個國家的人穿上十幾年都穿不完。

鋪天蓋地的廣告送到人們面前，即使是最大程度地引誘出人們原始的貪婪慾望，依舊沒有可能將商品銷售一空。積壓下來的一批又一批庫存，像是一座座山一樣壓在聶連成的肩膀上，

聶連成在許多個夢裡都被這樣的高山壓倒了，可是他的女兒呢？聶梓桐雖然對自己一直冷淡，從不與自己親近，可卻依舊為聶氏做出了不小的犧牲，這陸家可沒有幾個姑娘敢嫁進來。然而他最疼寵的小女兒除了瘋狂購物和闖禍之外幾乎一無所長。

喪失了長者應有的尊嚴的聶連成痛苦地捂住了臉，他並非是沒有是非觀唸的人，做了錯事卻被女兒知道終究是有些難堪。他今天打了聶梓杉，是一時的沖動，但根源不在於聶梓杉與自己的情人發生了沖突，也不在於被撞破的尷尬，而是經過了這麼多年的付出聶梓杉最親近的是她的母親而非是自己這個父親。

“爸爸！你居然打我！”聶梓杉當時大戶大喊著。

“爸爸！”

現實與回憶裡的聲音重疊起來，終於讓聶連成暗淡下去的雙眼明晰起來。

“爸爸，你的房間在那邊……”聶梓桐在房門口尷尬地站住，聶連成竟然跟著她一直跟到了門口，顯然是在想什麼心事。若是平時邀請他進來喝杯茶也沒什麼，可問題在於她看到了衣著暴露的陸明傑叼著一隻金玫瑰在那裡擺出一個思想者的造型，這樣的情形她看不希望自己的爸爸看到。

“哦！”聶連成這才反應過來他在哪裡，一聲不吭地往他住下的客房而去了。

聶梓桐在走廊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才將門縫拉大了些，一把將房門甩上。

陸明傑緩緩走了過來，將嘴裡叼著的金玫瑰放在聶梓桐手上。聶梓桐黑著臉接下了花，她總覺得這花上似乎粘上了不少的口水，卻不忍心擺出嫌棄的表情。

“陸明傑，你這是在做什麼？”聶梓桐實在是搞不懂陸明傑這是在弄什麼，貓膩太多，聶梓桐自認腦迴路不夠，只等陸明傑給她答疑解惑。

“老婆，我送你的花，你喜歡嗎？”陸明傑湊了過來，笑容嫵媚，等著聶梓桐的答案。聶梓桐覺得這樣的神情有些熟悉，她想起來了，陸明俊就總是擺出一副這樣的神情，可是同樣的表情放在陸明傑臉上就太違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