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在晉陽宮停靈十四天,定於十一月十號下葬。
這十幾天裡,徐程域一直在晉陽宮守靈哪裡也沒去,連隆平帝都沒有去拜見。父子相見是在皇後的靈堂裡,隆平帝見到徐程域也沒說什麼,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跪在棺木前的徐程域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
十一月十號這天,連日來的晴日驟變,北風呼嘯,雨雪交加。來為皇後送行的除了文武百官外,還有大批的侍衛軍隊。童雪知道,這些軍隊是皇後入地宮後徐程慕用來抓徐程域的。徐程慕之前所說的“再議”應該就是“再抓”了。這些天永安城戒嚴,域王府的人很難混進城,隨後而來的沈密只能帶著軍隊陳兵城外。
童雪掃了圈周圍的看似鬆散實則列陣有序計程車兵,再看了看周邊到場的官員,眼神一變,或許……他們可以換條出路。
“怕嗎?”
突然有聲音響起,是這些天都不曾主動開口的徐程域。
童雪看向他,眼睛止不住地發酸,不過才十多天,他就像變了個人般,雖沒有驟增白發白須,但是整個人就像是被刀劍斧頭劈開的石頭般,嶙峋尖銳,周身也全是悲涼的氣息。這種神情,他即使是戰場上也不曾有過。
“別怕,沒事的。”徐程域也偏過頭來看她,眼神裡有安撫的意味,他們都不會有事的,以前是他太蠢,但是今後,他不會再給徐程慕傷害他身邊人的機會,還有,該報的仇他也一定會報。
徐程域有雙黑如子夜的眼眸,清亮銳利,童雪一直覺得那是對永遠不會褪色的寶石,可此刻他的眼睛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紗,她看到了紗裡紗外的滔天悲傷。徐程慕真的挺狠的,沒人會想到徐程慕會對皇後下手,就連線受了徐程慕想要除掉自己的這個事實的徐程域也未曾想到,徐程慕有多敬重皇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也從未擔心過皇後的安危。可是,又有什麼比先除掉皇後,再借此機會拿下徐程域更好的更能斬草除根的策略呢?沒有。
徐程慕真不是東西。
按下心頭洶湧的恨意,童雪注視徐程域的眼睛,“我不怕,你什麼都不用管,這次我來……”
禮炮聲驟起,淹沒了童雪的後半句話,皇後地宮的石門緩緩落定,最終全部合上。
和著禮炮聲,童雪一直緊緊盯著右前方的徐程慕,炮聲漸息,童雪搶在徐程慕動作之前迅速移到前來為皇後送行的薛禮身邊,擒拿、拔簪、刺喉幾個動作一氣呵成。
“都給我讓開!誰敢上前一步,別怪我不客氣!”
見微、知著立刻會意,擁著徐程域移到童雪身後。
太子這邊是防著徐程域的,但是卻萬萬沒料到童雪會跳將出來。
侍衛已經拔刀向前,團團將徐程域等人圍住。
童雪越過侍衛盯著徐程慕:“備馬車,開城門。”
徐程慕向前一步,童雪目光一凜,手上也毫不留情地使勁,頓時就有鮮紅的血珠從薛禮的脖子上沁了出來。
徐程慕不敢再動了。
不得不說,童雪找了個極好的挾持物件,薛禮是明國的常安王,是在趙國的質子,雖然只是明國一個不受寵的王爺,但是他關繫著兩國的邦交,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出事。
徐程慕雖沒有再向前,但是卻沒有答應童雪要求的意思。
這個時候薛禮待不住了,縮著脖子嚷道:“太子,救命啊!!”
半晌,徐程慕沉著臉,下令:“都退下,備馬車,放行。”
祝靜驚呼:“殿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可就……
徐程慕的臉黑得能滴出墨來:“退下!放人!”
沈密就在城外候著,一出城門,他們就安全了,更何況他們手裡還有個常安王,只是——這常安王還真沒有當人質的自覺啊,感覺就像是來做客的,不對,做客的也沒這麼、這麼——囂張啊,對,就是囂張,而且是太囂張。見微坐得老遠還能聽到常安王問童雪要紗布包紮的聲音,就那麼點傷口還要包紮,還是不是男人了,嘖……不過他們的童小先生可真是厲害啊!
本來薛禮是和童雪一輛馬車的,他本來還想著出城後跟她好好邀個功來著,可一出城徐程突然就暈倒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趕了出去。直到這會兒沈密的軍隊停下來休整,他才有機會跟童雪說話。
童雪還真帶著紗布過來了,只是在看到他脖子上的傷口時手上的動作就進行不下去了。
薛禮跟個大爺似的揚著脖子坐在太陽裡,“愣著幹嘛?趕緊的啊。”
“都——結痂了。”
“……”
童雪放下紗布,在薛禮身邊坐下,“那個,謝謝啊。”
薛禮瞟她一眼,“哪個啊?稱呼呢?沒大沒小的。”
童雪低頭抿唇,“謝謝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