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為廉君準備的這棟別墅環境十分不錯,後院帶一個游泳池,游泳池邊有一個小花園,花園角落放著一個卡通造型的木製狗窩,看起來很新很浮誇,應該只是個裝飾,並沒有真的養寵物在裡面。
時進他們趕到的時候,醫護人員和救援人員正在小心拆除狗窩的屋頂和牆壁,外圍的人只能隱約透過狗窩頂上被爆炸弄出的破損縫隙,看到一點狗窩內部的景象,但就只是這一點,也足夠讓人觸目驚心。
那是一隻手,血糊糊的,癱在狗窩右上角的地面上,上面一根手指都沒有,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手掌。
時進心裡一震,本能地彎腰捂住了廉君的眼睛。
廉君坐在輪椅上,高度不夠,其實根本沒看到什麼,被時進突然捂住眼睛時還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了時進這樣做的原因,忙拉下他的手握緊,忍不住再次說道:“時進,你出去吧,換卦五進來。”
時進稍微斂了斂情緒,反握住他的手,仍是拒絕,搖頭說道:“我沒事,先過去看看吧。”
他們說話的功夫,卦一和卦三已經靠到了狗窩邊,醫護人員和救援人員也徹底拆開了狗窩,露出了躺在裡面的人,然後所有人都沉默了,壓抑沉重的氣氛彌漫。
“救不了了。”醫生滿眼難過和不忍,搖頭說道,“給他用點止痛藥吧,起碼讓他走得輕松一點。”
醫生是國人,說的是本地語言,時進根本聽不懂,但在他推著廉君靠近,看清躺在狗窩裡的副手的模樣時,他大概猜到了醫生說的是什麼。
此時躺在狗窩地板上的副手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大概是為了把他塞進狗窩裡,傷害他的人喪心病狂地弄殘了他的身體,還瞎了他的一隻眼睛。
從副手身上的各種傷口來看,在被弄殘之前,他還受了不少別的折磨,而且他此時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很明顯,除了傷,他大機率還被餵了毒。
費禦景一看到副手的模樣就迅速扭過了頭,抬手捂住了下半張臉,臉色糟糕得更怕。
時進握緊輪椅扶手,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裡沉沉的,還升起了一股恨意,恨怎麼會有人對同類這麼殘忍。
現場是一片壓抑的靜默,大概是被醫生徒勞包紮傷口和喂藥的動作喚回了一點意識,本來眼神渙散的副手突然扭了扭頭,眼珠挪動,在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廉君時眼睛突然亮了,身體掙紮著動了動,含混說道:“我……我沒有背叛鬼哥……他們……想用兄弟們的命逼我引,引你過來……我、我沒有……君……君少……幫我跟鬼哥……說句,對不起……兄弟們的命我沒有保,保下來……是槍、槍火……”
他的舌頭似乎也被傷了,邊說邊有鮮血往外冒,時進受不了了,側頭深吸口氣,不忍再看下去。
廉君突然站起身,走到副手身邊,蹲下身探手,摸上了副手心髒的位置,看著副手的眼睛回道:“我會幫你轉告,鬼蜮其他被扣住的兄弟,我也會幫忙救出來,你放心走吧。”
副手聞言表情陡然放鬆,眼裡聚集的光亮瞬間黯淡,眼睛慢慢閉上,聲音幾不可聞:“我……信你……謝謝……”
手掌下本就微弱的心跳聲漸漸消失,廉君停了良久才收回手,看著副手的屍體,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沒有生命跡象了。”醫生難過宣佈,放棄了手裡徒勞的包紮。
卦一牙根緊咬,聞言忍不住低罵了一聲什麼。
卦三更是受不了地轉身抹了把臉,手緊緊握拳,把手裡記錄屍體名單的紙捏得皺成了一團。
收拾屍體和眼睜睜看著一個活人在眼前失去生命,這兩件事帶給人的沖擊完全不同。時進像是脫力一般松開輪椅,愣愣看著副手的屍體,眼裡一片黯淡沉鬱。
大家都變得更加沉默,幫忙收拾好副手的屍體後,雖然仍在各自完成著各自該完成的工作,但情緒明顯壓抑了幾分。
時進在眾人彙總資訊時,推著廉君到了院子裡一個植物稍微多點的地方,蹲在他身邊用衣服給他擦手上捂住副手心髒時沾到的血液,一根手指接一根手指,十分認真仔細。
“時進。”廉君反握住他的手,說道,“你會怕嗎?”
時進抬眼看他,幹脆坐到了地上,沉默幾秒後問道:“那你呢,你會怕嗎?”
“怕。”廉君看著自己手上擦不幹淨的血跡,突然傾身抱住了時進,沉聲說道,“時進,你不能死在我前面,絕對不行。”
時進抬臂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脊背,像是承諾一般,應道:“好,我死在你後面。”
廉君沒再說話,把臉埋在他的肩膀處,停留幾秒後突然又松開了他,表情恢複了正常,說道:“走吧,該出去了,老鬼應該快來了。”
時進看一眼他緊握的手掌,低應了一聲,起身扶住他的輪椅,推著他朝外走去。
此時外面看熱鬧的人群和媒體已經散了大半,眾人十分順利地回到車上,互相交流了一下各自調查到的資訊後,遺憾的確定,老鬼派來接廉君的十六個屬下,全部死在了這場爆炸裡,一個活口都沒有留。
“槍火。”廉君接過卦三遞過來的死亡名單,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裡一片暗沉。
十六條人命,哪怕這次死的不是滅的人,槍火這舉動也足夠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