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王站起身子來,往那些馬賊看去,嘴角微微笑著,似乎在物色下一個人。那些人見到頭目頭骨碎裂,滿臉鮮血,樣子猙獰,十分可怕,早已怯得不行。其中一人低聲說:“此人下手狠辣,只怕只見有十條命也不夠葬送,兄弟們快快逃去吧!”那些人聽後,瞬間化作一盤散沙,紛紛向四處逃竄,沒過一會兒消失得幹幹淨淨,地上只剩下一具鮮血淋淋的屍體。
他見意萍仍站在原地,微笑走過來,說:“我救你一命,小姑娘,怎麼答謝我呀?”聲音溫柔平和,完全不像剛才殺人的魔頭。意萍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那日你對我下毒,今日非叫你死不可!你就算救了我,我就會領你的情嗎?沒有的事!”沖殺過去,手上的劍揮舞得甚是淩厲。黑魔王把手放在身後,或是側仰或是倒退,全沒被碰到。他看見意萍手腕上一顆殷紅的守宮砂,笑道:“好家夥,還真有兩下子,你中了我的‘美女一笑散’,怎麼還能守身如玉?”
李意第一次聽到“美女一散”,也知那是一種媚藥,頓時火冒三丈。啐了一口罵,喊:“賊人,我讓你死!”黑魔王見她盛怒之下,劍法越來越精妙,竟然沒有一絲破綻。只好退了幾步,使出劈空掌,掌掌劈出,掌法銳狠淩厲,或實或虛。意萍既知對方武功的厲害,自然不敢鬆懈,不斷長劍將劈空掌的掌力擋了回去。
黑魔王“咦”了一聲,說:“怎地你也會奎山派的劍法,似乎尤勝那姓端的。”意萍故意放大話說:“怕了吧,本尊是武學奇才,任何武功看上一便就能學會。”黑魔王自然不信,說:“有本事你學學老夫的劈空掌,要是現學現會,老夫叫你姑奶奶!”意萍將劍往後一扔,數掌拍出。黑魔王看得仔細,見她一掌拍向左邊,自己右肩卻中了這一掌,就像有人輕拍一下。他覺得甚是詭異,難道掌力還可以拐彎不成?
鬥了幾招,黑魔王不願久戰,就說:“瞧瞧我的厲害!”一團細粉從指縫間飛出。意萍明知細粉有毒,只因兩人相距抬近,無法躲避,吸了不少進鼻子。只過了片刻,她便覺得不對勁了,全身燥熱難以集中精神凝聚內力,感覺就像那天晚上發生。她頓時明白這不是什麼毒藥,罵道:“你這賊人!你想死嗎!快給我解藥!”黑魔王說:“我想死,但卻死不了。”忽的一掌拍出,腳下邁進數步,向意萍左脅攻去。
意萍心力不逮,到二十五招時被掌力打中了左臉,一陣傷痛,紅了半邊。黑魔王突然哇哇叫道:“不好,不能傷著你,像你這麼美的人,傷了臉多可惜!”這麼一想,手下便也沒這麼狠了。他接著又喊:“小姑娘,別打了,快跟我回去!”意萍哪裡受得了他出言輕薄,仍是竭盡全力廝殺。兩人追逐著上了一棵杉樹,又從這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
飛了不久,意萍呼吸越發急促,也沒辦法傷到對方半根毫毛。她原本臨場經驗不足,對方又是遊歷江湖頗久的老江湖,此刻竟像是小孩子玩過家家。黑魔王在樹枝之間上竄下跳,活像一隻灰猴子,一邊嬉笑著說:“小丫頭,你過來呀!”意萍漸漸覺得體力不支,就要支撐不住,再過兩分鐘,抓不牢樹枝竟然掉到地面去。
她所在的高度尚有數丈,這樣摔下去不死也得斷手斷腳。黑魔王不願她死,飛過去想接住,剛到手,對方突然一掌打中胸口。他本沒有防範,差點吐血。兩人懸在半空,沒有了借力的地方,重重地摔在地上。
黑魔王說:“小丫頭,本大王好心救你,怎的你使詐傷我!”一時胸口血湧翻滾,再也不能說話了。意萍摔得天昏地暗,聽見對方說話,既知詭計得逞,不住說:“誰要你救!你是活該!”她見黑魔王仍在地上,也知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爬起來,跑了數步,將地上的劍拿起當作柺杖。然後一撮嘴唇,把馬叫過來過來,騎上上了馬背,揮鞭逃出樹林。黑魔王見她要走,決意要追,也喚來馬匹追去。
意萍要剛跑出三裡,走上官道,回頭便看見黑魔王追來,心裡一著急,沒命價地鞭打催踢馬兒。馬兒疾奔之下其實已經累得不行了,再奔出數裡,嘴角已全是白沫再奔出百步,猛地前腿一軟,跪倒在地上。她驚道:“難道馬兒也中了他的毒藥?”殊不知馬兒連跑數日早已經疲憊不堪,此時抽搐幾下便脫力而死。
馬匹已死,她跳到一旁,眼見黑魔王要追來,就要哭出來,忽然耳邊一個聲音說:“你是怎麼了?”抬頭一看,此人錦衣華服,穿得頗為富態,不是金青又是誰?他身後的三名弟子李廣、李標、李勝無一不騎著栗色馬,好有氣勢。她指著只有數丈遠的黑魔王說:“你快去打他,快點!”金青遠遠看見黑魔王,不再多想,從馬背上躍起,直接往他胸口拍去。
黑魔王驀然見到一人飛來,不禁大驚失色,正要舉手招架,不料已中了一掌,從馬背上飛出一丈多遠,在泥土裡滾了幾下,這才停下。五髒六腑好像要倒轉一樣,說不出話來,吐了一口血,休克過去。金青說:“我還以為五毒教的四大魔王之一武功有多高呢,竟然是如此膿包!”他一招擊敗黑魔王,實在讓意萍驚訝不已,她問:“你剛才使的可是降龍十八掌嗎?”金青微微笑了,卻不予回答,將意萍扶上馬,兩人共乘一匹,往玉壺鎮上去。
意萍問:“你怎麼出現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回家了嗎?”金青說:“是我本應該回家的。在山莊住了半月有餘,我離開後打算到花巖寺找我哥哥,但寺中僧侶說他已經還俗離去了。我自然十分驚訝,千方百計出去尋他。二來,你的姐妹很不放心你,也曾提醒過我找你。後來我一想,你可能是去找他了,我就走這邊來了。”意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誰,一想起他登時面紅如血。一時間美女一笑散的藥力開始發作。她不住地嚶嚀,又不斷的撓抓金青的絲綢長袍。這麼一來金青的衣服就被撓破了,幾個徒弟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他尷尬不已,就問:“你怎麼了?”意萍猛地醒悟過來的自己的所作所為,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她只好將方才在樹林裡的事說了一遍,金青一聽,立即按住她的勞宮xue,將一道陰寒真氣輸了真氣。意萍打了個寒噤,隨即昏了過去。
等她一覺醒來,發現躺在客棧的客房裡。地板上的陽光已快照射到床鋪了,一經推算,知道已是次日早晨。她昨晚是怎麼過來的,已經不記得了。因為那些事就像夢一樣,一醒來就忘記。她在床上無聊,只好看著地上的陽光發呆。良久,金青推門而進,見到她醒了,滿是關懷說:“感覺好點了嗎?”意萍在被窩裡顫抖著說:“還好,只是有點冷。”金青就說:“我用陰寒的掌力將藥力鎮住,所以有點冷。你醒來就好,我待會給你找個大夫吧!”
意萍有氣無力地說聲謝謝。接著用自己的內力將陰寒之氣化去,全身馬上溫暖起來。一時思緒萬千,心裡想得最多的是添雲。頃刻之間她腦袋裡已閃過無數個年頭,無數次溫馨的場面。一方面她又強行壓制住,內息紊亂不已,接著吐了一口血。金青見她臉色越發蒼白,氣息也越來越淺,慌張起來。意萍說:“你不用管我,我很好。”金青點頭說好。過了很久,她以為金青已經走了,卻發現他還在桌子旁靜靜地坐著,就說:“你知道嗎?我剛才做了一個夢。”金青說:“那你說來給我聽聽。”意萍說:“我夢見我母親了。小時候我生病的時候,她常會來看我。我夢見她來看我了,好像真的一樣。”金青低低應了一聲,聲音若有若無,心想這個孩子真可憐。
兩人沉默了很久,忽然意萍輕聲問:“我好像聞到百合花香了,是花開了嗎?”金青向窗外一看,只見花架上有一盤盛開的百合,開得尤為燦爛,花如雪,香味彌久不散。他笑道:“你的鼻子可真靈!”花香越來越濃,後來彌漫了整個房間。意萍聞到了那股濃烈的花香,整個人暖洋洋的,就好像浸泡在溫泉水裡。
午後太陽西漸,街上出現了兩個外鄉人,一老一少,正是徐半仙和青寒。因為天色已黑,兩人只好到客棧投宿,小鎮的客棧不多,他們進的客棧正是意萍所住的那家。
進來客棧,青寒問掌櫃:“還有客房嗎?”掌櫃答說:“沒了,這兩天的客人很多,麻煩到別的地方投宿吧!”青寒見他低頭算賬,甚至沒有抬頭看人,神情一臉傲慢,心中十分難過,搖頭嘆息之後,準備帶著師傅離去。金青剛好從樓上下來看見這一幕,見一老一少的,老人還是瞎子,動了惻隱之心,開口說:“我這裡有一個空房,兩位若是不介意,便請住下如何?”
徐半仙沒有立即答應,而是低聲問:“他是誰啊?”青寒見金青一身富貴相打扮,以為他不是武林中人,就說:“大概是個商人,穿戴得很好。”徐半仙哼哼兩聲,低聲說:“只怕不是什麼好人。”雙方距離較遠,但金青耳力通玄,早已將兩人的議論聽得清楚,心中不免有點生氣,說:“兩位若是嫌棄,那就算了罷。”他本已將鑰匙伸出,這時便收了回去。徐半仙叫道:“慢著,這好意我收下了。帶我去吧!”
金青向來頤指氣使慣了,今日反而有人要使喚他,他涵養雖好恐怕也要發作。青寒見情形不妙,趕緊說:“先生,莫誤會,恩師向來如此。”金青忍住怒火說:“請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