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楊緩緩蹲下，猶如蓄勢待發的獵豹，大衣在狂風中飄揚。但那雷霆似的一擊卻遲遲沒有發出。紀楊罕見地，在心底感到一絲猶豫。

“你在等什麼。”

紀楊不答，緩緩抬頭看向早川秋。後者正目光如電地逼視著他，疲憊而堅定不移，即使清楚他不是紀楊的對手，也仍然選擇站在這裡。

一如當日面對暗之惡魔時。

只要揮出這一刀，後面的事態發展就會按照原著劇情順暢推進，快到沒有一絲喘息之隙。然後姬野會死。

不過是個矯揉做作、把傷春悲秋當作成熟而絮絮叨叨的嘔吐女而已。死便死吧。

但不知怎得，紀楊的耳邊突然響起了那夜姬野所彈的曲子的聲調。相當笨拙的手法，甚至不會加入一點簡單的修飾音，清淡而憂鬱地迴響著，卻令紀楊如墜冰窟。

當時只道是尋常，現在卻無比激烈地振顫著，令紀楊悲哀莫名。似乎在茂密的黑森林中迷了路，又冷又黑，沒有旁人，孤獨地尋找著那片並不存在的森林，卻永遠走不進其中。

那夜姬野唱著那首歌，心中所想的，究竟是誰？

那或許永遠沒有答案，但是並不重要，他們或許只是虛構的人物，只是為了並不存在的人或物或喜或悲，但他們眼下正活生生地存在於紀楊眼前。

他們並不是虛假的，蘊藏在內心中的情感與懷念，與他別無二致。他要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抹殺掉旁人的性命嗎？更何況那並不是敵人，而是曾在夜晚對著他笑著撒酒瘋、抱著他大親特親的姬野。

或許人與機器的區別，就在於機器會基於理智，做出完全符合利益的判斷，而人卻會被情感所驅使，做出違背利益的決定。

如果他只是為了維護劇情的發展而存在，那與機器何異？

紀楊忽然大笑一聲，眼神如同燃燒的烈火，雙腿發力，猛然衝出！飛揚的黑色大衣宛若烏鴉的羽翼，倏然落下，灑下大片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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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寒光閃過，早川秋的胸前飆出鮮血，跪倒在地。

“哦，還活著啊。惡魔獵人的西裝很結實，快點解決掉。”

澤渡冷淡地吩咐道。

姬野掙扎著直立起身，低聲說道：

“我沒事的，快去支援秋君……”

“沒用！根本看不清那傢伙的動作啊……！”

“幽靈！”

姬野發出呻吟似的低語，拼盡全力舉起右手。無形的幽靈之手浮現，手掌中心裂開一道縫隙，掙扎著說道：

“我不幹！那女人好可怕……”

姬野慘淡地笑著，咳出一口鮮血，看向不遠處跪著的早川秋的背影，眼神驟然鋒銳決絕起來。

惡魔獵人親眼見過了太多死亡，結果無非兩種。一種變得麻木而冷酷無情，一種便是像姬野這樣以遊戲人間的態度來掩飾日漸衰弱的內心。但早川秋動輒流淚。

碰到照顧的新人死掉之類，就會偷偷地掉眼淚。若能在死的時候，被他流著淚懷念，定是萬幸之事。

在意識趨向昏迷之時，姬野幾不可聞地低聲絮語。

“希望我死的時候，你能為我哭一下……不要死，秋君，還有……小香織。”

在這一刻，姬野想起紀楊曾經的承諾：不會再讓任何人死去。儘管看起來，這一次他要失約了，但她仍願意去相信他，就算是為了其他人——

早川秋不勝悲哀地向這邊投過淒涼的視線，虛空之中響起幽靈惡魔越發恣意癲狂的笑聲。

“我願意獻出……”

一聲嘹亮的長嘯響徹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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