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陰穴的路似乎變長了,好像怎麼也走不到盡頭。頭頂上的光霧束若有若無,像條即將乾涸的小溪。
路兩側的石柱頂端,白花花的螢石倔強地閃爍著清冷熒光,努力驅散濃稠的黑暗。幾乎凝結成凍的空氣中,隱約摻雜幾絲血腥味。
林駿寬大的鼻翼,急遽地開合兩下。他深吸幾口微甜潮氣,努力分辨著什麼——鼻端那絲血腥,不是身後飄來的,而是從路兩旁滲過來的……
他昂首背手,闊步前行,步調如螺旋槳般穩定,彷彿閒逛自家後花園。
猥瑣監工一步三回頭地跟在他身後,兩條歪歪扭扭的瘦腿,不聽使喚地哆嗦著,好像下一刻就要散架的破舊推車。
血腥味越來越重,幾乎直衝腦門。慘白熒光外,很多道快速移動的身影,直撲林駿和猥瑣監工。
林駿冷笑一聲,視而不見地繼續前行。猥瑣監工終於發覺不對勁,駭然高呼“俺滴娘嘞!”,拔腿往後跑。
林駿頓了頓。身後響起一長串慘嚎,以及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某一刻,慘嚎聲戛然而止。林駿停下腳步,歪著頭掃視從四面八方圍上來的人形怪物。這些缺胳膊少腿的怪物,有的像馬猴一樣蹲著,有的犬齒凸出,有的如牲口般四肢著地,但都長著一張五官分明的人臉,都有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它們是一群殘破品——被趙家人強行灌煞的可憐武者。熬過血煞灌體的武者,成為力氣驚人、銅皮鐵骨的血煞衛,熬不過去的,淪為眼前這非人非獸的嗜血怪物。
林駿輕蔑一笑,作勢欲奔。怪物們張大嘴巴發出無聲的嘶鳴,旋即聞風而動……林駿腳踏蓮步,隨意閃過十幾頭怪物的撲擊,靈巧而堅定地急速奔行,將怪物們完全甩在身後。
那群怪物當然不肯罷休,緊追林駿不放,就像追逐蜜糖的瘋蟻。下一刻,矮身閃進墓道的林駿,突然如壁虎般爬上滿是壁畫的牆上……
緊追其後的怪物們一擁而入,同林駿來個擦身而過。片刻後,不可見的墓道深處,傳來重物墜地的噗通聲,機括激發的清聲脆響,以及一股酸腐難聞的氣味。
王家墓葬,地面有兵衛護陵,地下有機關防盜,古今皆然。讓這群無腦活屍替自己探探路,挺好。
林駿緩步前行十餘步,右側墓壁佈滿了密密麻麻細小孔洞,一些孔洞還在外溢點滴墨綠色膿液。
墓道拐彎的地方,陡現一處巨大深坑,坑內擠滿了怪物。上面的怪物不甘心地蠕動著,最下面的往往千瘡百孔,墨綠膿液流了一地,酸腐沖鼻。
林駿站在深坑邊,望了望前面幽暗的墓道,暗自運功,七情人煞瞬間遍佈周身,彷彿一道無形氣罡覆蓋全身。他一步跨過大坑,全速疾跑,身後只餘道道殘影,以及穿透殘影的強勁弩箭,傾瀉而下的強酸水銀……
只用了一炷香時間,林駿便跨過之前花費個把時辰才走完的迷宮,抵達王陵深處的陰穴前。
也許不能稱其為陰穴——外面明明是盛夏時節,這裡卻似數九寒冬,墓頂、墓壁……到處凝結泛黑冰凌,正中央的大坑,此時卻變成霧氣氤氳的寒潭,向外散發寒徹神魂的陰冷,令林駿不由自主地直打哆嗦,彷彿下一刻就要凍得失去知覺。
這裡的極寒難道是……?
心跳加速的林駿,按捺下久違的激動,凝神看向結了數層厚冰的三座高臺——趙無忌、趙瑞、趙敏……一個不少地端坐其上。
這時,居中的趙無忌突然睜開眼,一雙虎目金光四射,似笑非笑地看向林駿。趙瑞和趙敏頭臉結霜,似乎處於行功的緊要關頭,毫不理會林駿這個不速之客。
“卓堂主大駕光臨,趙某有失遠迎。不過,卓堂主這會應該正在趕路才對……難道,堂堂無憂洞入室弟子,竟是個膽大妄為、背信棄義的卑鄙小人,為了一己之私,罔顧洞主命令?”
“啊呸!”林駿惡狠狠地呸出一口濃痰,卻在半空中凍成一坨冰,直接地落在地上碎成了渣。
“翅膀硬了是不?敢對老子齜牙……你們這一家子,老的陰險,小的賣騷,還有一個裝君子的狼崽子……日你們仙人闆闆,清水國沒能害死老子,這次又祭出無憂令讓老子去送死?可惜呀,老天都看不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