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林駿、王陵和張明的意料之外,他們商量大半夜,辛苦準備一套真假參半、大夥認可的說辭,根本沒有派上用場。
蔣谷主和司徒護法壓根沒提極樂暴徒的事兒。蔣谷主宣佈就地解散屠妖小隊,囑咐張明陪同林駿、王陵和師玫安心待在工匠營區。司徒護法則帶著師存武先行返回牛首峰。
跳脫的師存武第一個沉不住氣,滿腹疑問地越過眾人,面頰通紅地張嘴欲問,卻被司徒楠刀子般的犀利眼神瞬間逼退。在特別熟悉祖母的師玫看來,司徒楠不動聲色的蛾眉間,分明蹙著幾道喜憂參半的細紋。
第二天,司徒楠反覆交代林駿等人必須服從蔣谷主安排,老老實實在工匠大營裡閉門修煉,便拎著不情不願的師存武踏上返程之旅,沒有多說半句話。蔣谷主祭出飛艦,繼續坐鎮尚未完工的龍解塬巨型陰陽爐,順便將司徒楠和師存武二人送回解憂洞。
飛艦一溜煙地消失在白雲深處,苦忍一宿的林駿、王陵和師玫,立即上前圍住張明。三對亮晶晶的眸子,充滿了疑惑和渴求。可是,茫然無緒的張明除了聳聳肩膀,眨巴兩下眼睛,啥也答不上來。
他們也曾聚在張明的小套間裡,討論了一整天。
王陵煞有介事地提出充滿權斗的猜測:獸王殿主受何長樂挑動,同極樂谷主串通一氣,為一眾極樂弟子特別是顧憐的死,向蔣谷主和司徒護法發難。蔣谷主為保護大夥的安全,才安排他們老實待在工匠區裡避風頭。
可是,他的猜測卻遭到師玫有力反駁:為何只讓他們四人躲在工匠區裡避風頭,卻把師存武送回解憂洞?為何強大的蔣谷主和司徒護法第二天就棄他們而去,絲毫不在意可能發生的意外?
莫名其妙的張明,猶猶豫豫地提了好幾個連他都拿不準的想法,不等其他人反駁,自個倒先搖頭苦笑了。
林駿想起陶真人離開巨樹峽谷前說過的話,心中若有所得。
他們閒了三天,發了三天呆,也彷徨了三天。第四天,憋得心慌的王陵,拉著張明跑進鑄兵房,扛著最重最硬的百年寒鐵條錠,一溜煙爬上高聳的情慾爐,對準條錠寸度,“無極煞針”指勁迸發,“啪嗒”連響,參差不齊的錠塊落入爐中,令掌爐師傅忍不住皺起了川字紋。
臉頰赤紅的王陵,羞愧交加又不服氣地繼續扛錠分錠。張明趕在老師傅出言呵斥前,將其拉到一旁,百般安撫,最後抬出蔣谷主的名頭,總算令老師傅勉強點頭。他隨手一招,把一名幾乎笑爛了臉的幸運學徒拉過來掌爐,把手往後一背,扭過頭去搖頭嘆息:“糟蹋東西呀!糟蹋東西呀!”
師玫喜歡泡在制甲室裡研究摺疊加固和延展微雕之術。她對出自蔣大家之手的兜帽隱身軟甲讚不絕口,如今逮到一窺堂奧的機會,哪裡會跟上宗煞身門客氣?
林駿則賴在鑄兵房標配的拆兵聚意大陣裡不挪窩,請張明委託一位外門弟子,替他跑庶務堂和“黑市”,專門收購玄級以下煞兵,花光伐木分紅——十五萬二照透晶,到手三百二十柄黃級煞兵和一百一十柄玄級煞兵。
他以一天兩陣的咂舌速度,持續拆兵聚意,默默啟動“肉身成勝”系統,吸取源源不斷的武道意志。王陵和師玫之前親眼目睹過林駿把透晶當“柴”燒的惡劣行徑,又親眼見過他的深厚福緣和大把掙透晶的場面,所以見怪不怪。
然而,林駿這種豪門世家子的燒錢做派,落到張明眼中,既自虐又瘋狂:且不說世家子,就算是武道之心異常堅定的卓越武者,也不願枯坐陣中數十天,每天經歷兩次意識深處的癲狂對抗。何況,每一次拆兵聚意,就要損耗兩千餘枚乃至更多的二照透晶,可以稱得上浪費呢!
每當宅心仁厚的張明張開大嘴,準備力勸林駿向堅持不懈抗錠分錠的王陵學習時,只要一回想這位小兄弟在暘林中的驚豔表現,立馬閉上即將開合的心裡話。想來想去,只覺自愧弗如,他哪有資格指點林小弟呢?
每當張明感到自愧弗如時,他就又羞又慚地換上鑄兵師的行頭,一邊用武道意志控制空置的情慾爐運轉,一邊像王陵那樣把最重最硬的寒鐵條錠扛上情慾爐頂,一個人包攬分錠、融錠、照錠、展形——整套鑄兵工序,努力壓榨自身潛力。
他們或鍛體,或學技,或修行,各自沉迷自己的小世界裡,不長不短的二十八天,轉瞬即過。
“轟隆隆!……轟隆隆!……”
屁股下面傳來地龍翻身般的劇烈晃動,把沉醉在修行中的林駿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