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別擔心,他不會的。”桑梓毫不在意。
“你呀,還是太小。”應氏無奈地嗔了她一眼,又開始絮絮叨叨地給她說了一些這高門大院裡的齷、齪,不停地提點她要事事留心。
母女相見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等桑梓從應氏院裡出來,已是過去了兩個時辰。
她抬頭看了看牆頭,並沒有瞧見雲旗,想著總讓他待在上面也太勞累,便沖小蘭道:“陪我再去看看父親的靈堂,然後我們便回了罷。”
小蘭乖巧地點點頭,扶著她又往另一個偏僻的院落走去。
桑太尉因為涉嫌前朝舊案被判為罪臣,斬首之後屍體便被禁軍按大燕律例,帶去了罪庭司火化。
而桑府裡面的這個靈堂,不過是個衣冠冢,給府裡人祭奠緬懷罷了。
讓桑梓稍顯意外的是,應龍正披麻戴孝,跪在牌位下為老人燒紙。
“表哥?”
聽到她的聲音,男人猛然回頭,似有些驚喜地望著她,“小梓?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可待他看清桑梓身邊的那面生的丫鬟,他才驚覺眼前這人早已成了別人的妻子。
桑梓沒有接他的話,只是跨過門檻進了屋,淡淡問道:“表哥也來看爹爹嗎?”
感覺到她的冷淡,應龍苦澀地笑了笑,啞聲道:“小梓,你我非要如此生分嗎?”
房頂突然響起輕微地“咔嚓”一聲,桑梓想著雲旗正趴在上面偷聽便覺好笑,面上卻不顯道:“表哥此話怎講?你我兄妹,血濃於水,何來生分之說?”
“不,我知道你怪我,”應龍很是煽情地搖了搖頭,“當初若不是我身陷囹圄,怎會讓其他人強行將你娶走,我……”
“表哥慎言,”桑梓給老人上了柱香後,轉頭盯著應龍道:“我已為人妻,往日種種皆同昨日消散。何況如今,我心中對表哥已無情意,還望表哥明白。”
應龍聽到這突然發難,沖上前就要將她扯過來,雙目赤紅道:“你騙我!你在騙我對不對……”
小蘭想是早有準備,抽出腰間的佩劍便將人直直開啟,鋒利的劍尖抵在了應龍鼻尖處,冷笑道:“這位什麼少爺,好讓你知曉,我家夫人如今懷了身孕,可不能容你隨意這般拉扯!”
“身孕、身孕……”應龍聞言慢慢靜了下來,跌在原地不再動作。
小蘭見他瘋瘋癲癲,便同桑梓道:“夫人,咱們還是離開吧。”
“嗯。”桑梓點點頭,在小蘭的護送下一路出了院門。
府門外,雲旗正坐在馬車椽上等她們,見人來了忙起身將桑梓扶上了車。
桑梓不知道剛才靈堂裡自己那番話對雲旗的心結有沒有沖擊,不過見這人現在這副春風得意、眉眼含笑的樣子,想來還是有那麼點用的。
兩人蜜裡調油地又過了兩月,桑梓肚子裡的小東西才終於平穩了下來。
這日恰逢花燈節,天色一暗時,雲旗便帶著她出了府去看花燈。
大燕的花燈節一向是未婚男女出門相看的日子,兩人走了一路,發現具是十四五歲的少男少女結伴而行,少年人愛鬧,一時間路上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桑梓對這人間節日十分新奇,嘴裡還叼著面糖,眼睛就又瞟向了街角賣糖人的老爺爺,只是苦了雲旗,跟在後面一邊擔心妻子的肚子,一邊抱著堆積如山的吃食準備著隨時給人遞過去。
桑梓如願以償地啃到了那個錦鯉的小糖人,心裡正美著,忽見一群人都匆匆往河邊走去,便好奇道:“他們去做什麼?”
雲旗看了看,笑道:“去河邊放花燈許願,夫人要去嗎?”
“好啊。”桑梓興沖沖地跟著他,兩人在小攤前挑了個紅蓮花燈,便一前一後來到了河邊。
雲旗將手裡的零嘴堆好放在一邊,翻出紙筆,朝他的小妻子溫柔道:“夫人有何心願便說出來,為夫幫你寫在紙條上。”
“心願?”桑梓睜大水眸,歪頭笑吟吟看著他,“夫君的心願是什麼?”
雲旗似是沒想到她會這般問,遲滯了一下後,便將她輕輕拉到身前,輕柔地吻了一下,“為夫的心願已經成了,如現在這般同你在一處,就很歡喜。”
桑梓知道他的心結,知曉他是不敢說真話,想著時至今日,他的心結也該松動地差不多了,便輕笑道:“我的心願也很簡單,就是想著能和我心悅之人共度餘生。”
少年聞言怔了怔,心像是被人肆意踩踏著,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他有些期待卻又帶著幾分不安,低聲問道:“那,那夫人心悅的,是何人?”
“那人啊……”桑梓難得調皮地拖了拖嗓音,接著便微微踮起腳,學著他在人的薄唇上觸了觸,狡黠笑道:“是你啊,傻子。”
雲旗睜大了鳳眸,按住桑梓的小腦袋便熱烈地吻了回去,兩人的氣息糾纏在一起,痴痴纏纏再難分開。
河裡的花燈如夏夜螢火隨風飄遠,站在河邊擁吻的兩人身形慢慢開始變淡,再眨眨眼便消失不見了。
集市裡車水馬龍,天街上月涼如水,這個小世界還在繼續它的喧囂,主人翁卻已經悄然離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