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旗低頭看了看兩人交握的手,緩緩開了口,“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桑梓怔怔瞧他,忘了應聲。
“三年前曜日宮的晚宴,你喝醉了,哭著對我說了很多奇怪的話。”少年將她的手輕輕展開,和自己十指交纏,血紅的眼中有些落寞,“你說你有個很想念的人,他離開了你四十餘年,你說你……很歡喜他,也很難過。”
桑梓心頭一跳,手指不自覺開始攥緊。
這些話分量太重,不知道多少日日夜夜沉甸甸壓在她心頭。從雲旗的嘴裡說出來,就像被人一把撕開了自己那不見天日的傷疤,血淋淋地讓人泛疼。
眼前少年的面容和以往別無二致,此時好似重疊在了一起,恍然間幾乎要讓她分不清夢裡夢外。
雲旗緊緊盯著她的面色,見她反應心中便更確信了幾分,血眸漸漸陰沉下來,啞聲問道:“我是不是同他長得很像?”
桑梓動了動唇,紅著眼囁嚅道:“不,不是的……”
她原以為在第一個小世界成功後,心魔被削弱,所以這個小世界才會比較簡單。
沒想到不知不覺他們兩人都被心魔算計了一把,這樣的一刀,直直捅在了兩人心尖,讓她無從解釋、不可說起。
“你看,你總是騙我。”少年譏嘲地勾起嘴角,突然伸手將桑梓抱起來緊緊圈在懷裡,將頭靠在她的頸側,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現在還覺得我們之間有誤會麼?”
“不,你聽我說,”桑梓心裡亂得發麻,一時顧不得太多,努力同他解釋,“那個人就是你啊……”
雲旗猛然抬起頭,捏過桑梓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語氣森冷道:“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在想著糊弄我,你與他四十年不見啊,可惜的是我還沒活到四十年,這麼拙劣的慌話,你還要繼續往下說麼?!”
“雲旗……”桑梓有些心急,想要推開他拿捏自己的手,卻被他緊緊箍在懷裡,絲毫動不了。
少年像癔症了一樣,俯身貼在桑梓耳邊喃喃道:“阿梓別怕,你乖乖地待在我身邊就好。來,把這碗酥酪喝完,你以前最愛喝的……”
這個時候桑梓便是再傻,也反應過來這碗糖蒸酥酪裡應該加了東西,她知道雲旗這是要犯渾,自然不能順著他來,“雲旗,你聽我說話好不好,我現在不餓。”
雲旗意味不明地盯著她瞧,將瓷勺抵在她唇邊,“你若是不想這樣喝,我也可以親、口餵你。”
桑梓被他野獸般的目光盯地顫了顫,終是低下頭緩緩開始吞嚥。
眼前的每一條路都好像走進了死衚衕,這個小世界的心結怕是無所解了。
香甜的奶味入喉,桑梓卻覺得嘴裡越發苦澀起來,連帶著全身都開始發軟,遊離在經脈的妖力漸漸變得稀薄,一股外力尋至丹田,將妖丹點點蠶食。
最後一口酥酪嚥下,丹田裡的最後一絲妖力也隨之盡數化為虛無。
“熔丹散?”桑梓虛弱地抬眼看他,蒼白的笑了笑,“其實你大可不必多此一舉,我終是打不贏你的。”
這副藥是修士拿來對付妖獸的,顧名思義,可熔煉妖獸內丹,廢其全部修為。
雲旗取來濕帕,給她淨了淨唇角,接著將失了力氣的人輕柔地按倒在床榻上,一語不發地起身將四面的木窗緊緊關上。
桑梓這才留意到,窗外的景象並非是玄天門,而是星岫宮旁不遠的結香林。
這竹屋,應是他仿著原先那個重新搭建的。
雲旗走到桌案邊,燃起了三根龍鳳呈祥的紅燭。
“我聽說凡世的男女成婚,會披紅衣、迎喜轎、拜高堂。”少年的臉色突然舒緩下來,望向桑梓的血眸裡似是還帶了些笑意,“喜房裡會點上三隻紅燭,一燃到天明。”
他坐在榻邊,將桑梓慢慢摟進懷裡,語調是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溫柔,“我們這樣算不算是成親了?”
明明被這渾小子氣得無可奈何,可一看到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桑梓的心就忍不住跟著軟成一團。
還沒等她回應,雲旗又自顧自喃喃道:“你定是不願同我成親的,我又何必問呢……”
桑梓張口欲言,卻又聽他道:“不管你願不願,如今你哪兒也去不了。”
……成,小祖宗。
少年瞥了一眼她被束縛的腳踝,意有所指地補上一句,“即便是那人回來了,也帶不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