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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南鎮雜談(十三)

黑亮的鳳眼裡滿是陰暗偏執,仔細看進去,才在深處捕捉到些許脆弱和不安。

桑梓伸手撫上他的臉,目光溫柔,“故意讓我看見這些,你是想讓我更瞭解你,對不對?”

她的語氣細膩包容,不痛不癢紮在雲旗心間,讓他一時間沒能反駁出聲。

“若我說我不在乎呢?”桑梓靜靜看他,“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曾經血祭殺人,也不在乎你那陰暗的過去。”

雲旗輕微地睜大了眼睛,像是被說中了心事般顫了顫,隨即艱澀道:“我不信,你慣會哄我,我做了這麼多惡事,你一心向道救濟蒼生,怎麼會不在乎?你有沒有想過,你心悅的到底是我……還是那個在你面前裝乖賣傻的一個假象?”

他終是說出來了,桑梓心下稍定,明白這大抵就是雲旗的心結所在。

想想也難怪,這小世界裡從兩人初識到之前不久,雲旗都是以孩子的樣貌與自己接近,露出原形那日還毀了她的道根,在他看來,要說原身會喜歡上他,確實有些牽強。

若按情理,原身對他更多的是孩子的寵溺,但男女之情未必一絲也無,畢竟那日同雲旗歡好,心魔也並未對自己做出警示。

桑梓心知不能耽擱太久,便下了劑猛藥,直接問道:“雲旗,若非心悅之人,我怎會同你行周公之禮?莫非在你眼裡,我就是這般的……”

“不是!”雲旗心急地打斷了她,“我從未那般想你……”

“你的心我都知曉,可我的心意你卻總不肯信。”桑梓見他慌了起來,知道定是有所動搖,便趁勢在他懷裡蹭了蹭,輕聲哄道:“把陣法解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如今沒必要再血祭他們,莫要讓我傷心。”

雲旗面上神色幾經變換,最終還是松動下來,緩緩揮袖解開了這血祭陣法。

“這裡好冷,腿腳都凍僵了。”桑梓埋在他胸膛抖了抖,柔弱道:“我們上去說話好麼?”

雲旗心中一軟,急忙將人抱起按在懷裡,再不讓她踩在地磚上。

從桑梓袖中滑出來,藏了許多天的人參娃娃探頭偷看了雲旗一眼,見他臉上無甚表情,才輕輕跳到地面,蹦躂著跑去前方給那兩名弟子止血。

桑梓伸手環在雲旗頸側,輕輕眨了眨眼,小聲道:“走罷。”

“嗯。”

雲旗抱著人進了內殿,撩開床幔,順勢坐在了榻上。

桑梓在他腿上挑了個舒適的位置,微闔著眼靠在他懷裡,半晌才出聲道:“之前問起你的身份,你總是遮遮掩掩,那時我便猜到會有這樣一日。”

雲旗眼中晦暗不明,低頭緊盯著她,緩緩道:“若夫人想知道,我現在說就好……”

“你是楚氏的少爺,或者說是誘我進楚宅重陣的人,對不對?”桑梓沒有去看他驟變的面色,繼續道:“你一直不說,是怕我知道你曾有害我之心。”

雲旗搭在她腰身的手猛地收緊,臉上漸漸陰沉下來。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她一定會離開的,把她鎖起來,趕緊鎖起來,鎖住就逃不了了……

桑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側臉,毫不畏懼地柔聲道:“可我說過,過去的都過去了啊,我不在乎那些。”

雲旗的神色放空了一瞬,似乎沒有聽清她的話。

“初見你時,我也不知道如今會對你這般心喜。”桑梓面上繾綣,將頭枕在他的肩膀,“那時你過的辛苦,又只憑意願行事,我哪會怪你呢。”

修長的手指顫抖著撫上她的面頰,雲旗眼眶有些發紅,難以置通道:“可我是惡鬼啊,骯髒卑劣的惡鬼,你真的、真的會……”

“真的。”桑梓親了親他顫抖的手指,水眸中滿是溫情,“莫說你是惡鬼,便是十惡不赦的地獄煞魂,我也認了。”

“對不起,對不起……”雲旗低下頭,將兩人額頭相抵,喃喃道:“一直以來我都在修鬼道,恨著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恨些什麼。是楚宅覆滅的時候沒有人來救我的家人,還是楚氏的無妄之災竟全拜自詡正道的青雲觀掌門所賜。時間久了,殺死正道人士成了我的執念,可我卻越來越茫然……”

“其實昨日我便將青雲觀上下都好好排查了一遍。”桑梓貼上他的面頰,兩人呼吸交纏,“除了既明和掌門,別的弟子並不知曉用器靈吸食魂魄之事。當日你手刃無為便算是替楚氏抱了血仇,觀眾多數弟子都還小,我們放過其他無辜的人罷,好不好?”

雲旗頓了頓,沒有立刻答應,只是道:“我毀了你的道根,讓你修為盡付東流,這是我的過錯。可我不願看你忍受生老病死之苦,只要我血祭了青雲觀,功法登上大乘,你我壽命共享,便可長生不老,永遠在一起。”

“長生……不老?”桑梓打斷了他,拉過他的手,突然略施氣勁在他指尖割開一道細口。

雲旗被她動作驚得一怔,以為將人惹惱了,也顧不得那兀自流血的傷口,只呆呆看著她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