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璨說：“這件事我也是無意中發覺的，你如果不信的話可以找人試試。”

“我信。”宋白毫不遲疑。

“真是……”江璨藉著窗外映照進來的燈光凝著眼前的青年，烏黑柔軟的頭發因為睡了一覺亂糟糟翹起，白皙的臉頰上還有枕頭壓出來的紅印，顯得年紀更小了些，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他以為寫出這些小說的人是憤世嫉俗的，是尖銳冷漠的，卻沒想到居然是這副模樣。

宋白並不憤世嫉俗也不尖銳冷漠，渾身沒有半絲稜角，溫柔乖順得像鄰家弟弟，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過來，不論男女都會心軟。

人都是視覺動物，江璨不覺得自己例外，所以看到宋白第一眼，他改了主意。

他忍不住伸手捋了幾下那亂糟糟的頭發，見順服之後滿意了，輕嘆：“你這副樣子，實在是讓人想生氣也生不起來。”

宋白平生第一次感謝自己這副長相，如果不是他長了一張親和度極高的臉，祝瑾和江璨也不會改了主意，恐怕連祝沛琪也不會幫他。

“對不起。”他再一次鄭重向江璨道歉，“我知道事情已經發生說再多都沒有用，但我是真的覺得抱歉，對不起。”

他不會說他不知道沒想到這種話，哪怕他並不是故意的也沒有壞心，錯了就是錯了，許多錯誤發生之前都沒有想到，承受那些錯誤後果的人大多數時候想要的也不是無休止的解釋，或許只是一個真誠的道歉，這點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江璨定定看了他幾秒，噙著煙蒂深吸了一口，煙霧中露出無奈的笑：“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這人天生吃軟不吃硬，如果宋白是那種虛偽並無悔意的人，他說不定就會選擇報複，但他這副模樣，實在讓他起不了報複的心。

若真算起來，宋白也算半個受害者，誰能想到自己寫過的小說會變為真實，如果每個主角都能活過來找作者，哪還有人敢再動筆。

宋白沒想到江璨居然這麼輕易就接受，他腦子裡還想著怎麼彌補他，聞言愣了一愣。

“怎麼，難道你希望我來報複你？”江璨直接在地板上坐下，拍拍身邊的位子示意他也坐。

“不希望！”宋白忙道，順從得在他身邊坐下。

江璨見狀就笑了笑，揭開煙盒彈了彈煙灰：“報複了你又能怎麼樣？我父親自殺是因為受不了輿論壓力，母親生病是受了打擊，至於樂妍……我比你更清楚我們之間的問題，與其說是你寫出來，倒不如說是記錄，誰的一生又不是一本書？只是悲歡離合不同罷了，既然我能站到你面前，說明我的世界是存在的，我更相信平行世界的理論，或許你只是作為看客，記錄下了其中一段悲歡罷了。”

宋白沉默，伸手過去示意給他一根。

江璨挑了下眉，似乎意外他居然抽煙，猶豫了兩秒，取了一根給他，順便遞了打火機過去。

“這件事追根究底並不怪你，我上學的時候寫作文，老師不知道得癌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過幾次，如果都像這樣成了真，估計沒人敢再當老師了。”

宋白沒想到他還會開玩笑，在他印象中江璨是寡言冷淡的人設，略驚奇的看了他一眼，不過一張嘴來不及說話連連咳嗽起來。

被煙嗆的。

他不會抽煙，今天之前一根都沒有抽過。

江璨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直接從他手裡將煙奪走，態度強硬：“聽話。”

宋白最受不了別人對他強硬，因為他會條件反射順從，這種反射已經銘刻入骨，他無數次想要改變，卻無數次失敗，一如此刻，他幾乎瞬間就松開了手，絲毫沒有掙紮，速度之快讓江璨側目。

宋白表情一僵。

江璨眯了眯眼，不動聲色將奪來的煙碾滅，玩笑道：“不會抽就不要逞強，這樣子倒像是我欺負了你，要是讓祝瑾看到，肯定要找我算賬了。”

青年臉上因為咳嗆泛起了紅，因為面板白，即便是昏暗中也看得出來，黑亮的杏眼刺激出生理淚水，顯得霧濛濛可憐。

饒是江璨在娛樂圈見多了各種美人，也不得不承認宋白這副模樣最是能激起男人的掌控欲，甚至一些見不得人的心思，明明性格沉靜，偏偏氣質溫柔又順從，這種矛盾讓人想要牢牢捏住，讓他百依百順。

想到這他忽然一頓，下一秒將跑偏的思緒重新拉了回來。

宋白咳嗽著自然沒有看到江璨的走神，怕吵醒祝瑾他壓抑著半天才緩過來。

“謝謝你安慰我。”他道。

他雖然表現的無所謂，實際是真的害怕，雖然這些主角並不能直接傷害到他，但真心想報複一個人辦法有太多，法治社會也不是沒有空子可以鑽，他活得好好的，真的不想死。

這世上最恐懼的不是知道自己要死，而是等死。

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不知道會以什麼樣的方式死去，頭上時時刻刻懸著一把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下來，這才是最可怕的。

猶豫了下，他做最後的確認：“你真的不恨我？”

江璨噙著煙想抽一口，張嘴卻又取了出來，在煙盒上碾滅：“恨你做什麼，我從來都沒恨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