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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她跪在地上,一下下撫著他的臉,嘴唇劇烈囁嚅著,“祁陽...祁陽,我們回家,我來接你回家。”

她的眼淚砸在祁陽青紫破裂的臉上、唇上,祁陽嘗到一絲鹹澀,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眼,他的眼睛是黑的,目光依戀在她臉上,說不出話,只是看著她——不能陪你了,不放心。

祁月去拉他的手,卻怎麼也拉不起他,又想把他抱起來,手腳卻不聽使喚,顫抖得不成樣子,“祁陽...求你,不要有事,我還沒和你待夠,我還想和你一起再坐一次鞦韆。”

徐景行帶了兩個人走過來,對祁月說:“我叫了救護車,先把他抬上去,送他去醫院。”

城.......

格鬥場規模大,涉及人員多,雖然今晚的行動打了他們措手不及,但那幫亡命暴徒逮捕起來卻不容易。一晚上焦頭爛額,應接不暇,稍稍收拾好這邊的攤子,徐景行拿出手機一看,三個未接電話,是他安排送祁陽去醫院的人打來的,他立馬回了個電話過去。

“徐隊,那兩個人不見了!”

.......

再找到他們是第二天清晨,太陽還沒出來,天邊泛著淺淺的白,有人發現一輛機車翻在了江濱公園附近。

顏子意一晚上都和他們在一起找人,聽到訊息時臉色又白了一分,“我知道他們在哪了。”

十多年前,江濱公園還沒建,江畔上種著參差不齊的樹,其中一棵老樟樹上掛著鞦韆。

那時,祁陽和祁月剛逃出來,打.黑工,沒工作的時候也沒地方去,就去那裡蕩鞦韆,祁陽在後面推,祁月坐在鞦韆上飛,那是他們倆專屬的遊戲。

玩夠了,祁月從鞦韆上跳下來,腳安放了,再握住他的手,心安放了。

現在,鞦韆拆了,大樹拔了,精緻的園藝灌木將過去覆蓋,鞦韆的位置,是一張木質長椅。

祁月和祁陽靠著長椅,坐在地上,祁月依偎在他懷裡,清晨的第一抹光照在他們臉上,她嘴角彎著甜甜的笑。

祁陽身上的血跡、汗漬都被清理幹淨,穿了一身柔軟的棉質家居服,像睡著了。祁月的鼻孔和耳朵流出的血已經結了痂,可她的笑容是那樣滿足,暖黃的陽光籠著他們,靜得像一副畫。

顏子意腦子裡一片空白,直僵僵站在那兒,不敢走過去,怕碰壞了什麼。

“徐隊,垃圾桶裡有東西。”黃健翔喊了聲,戴上手套,將物品一件件裝進證物袋—帶血的褲子、髒濕的毛巾、用過的注射器、一個安瓿瓶。

李由拿來安瓿瓶看了看,說:“她口鼻出血,應該是死於毒品注射過量,昨天看她的氣色,不像是癮君子,沒吸毒的人,直接大量注射很容易...”他說到這裡頓了頓,看著祁月彎著的嘴角,“這種毒品前幾年我配合緝毒破案的時候見過一次,會産生幻覺。”

韓可遞給徐景行一張規整疊著的紙,小聲說:“你給她吧。”

江岸線筆直漫長,風一吹,水波皺起,在他們身後閃著萬片碎金。

顏子意呆了呆,接過信,低下頭開啟—子意親啟:要走了,能交待的人還是隻有你。

有父母,人生才有出處,才有歸途。我來這世界二十多年,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裡,不知道能去哪裡,連名字都是自己起的,姓是向祁陽借的。

其實祁陽也記不清自己姓什麼,齊、祁、褀...他隨便選了個。逃出來那晚,我們躲在橋洞下面,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一夜不敢睡。第二天早上,太陽照進來,好暖,他就決定叫祁陽了。是不是特別隨意?不過我好喜歡,於是,我不僅向他借了姓,還向他借了光。

祁陽走了,我的光沒了,自然是要和他一起走的,他不放心我一個人留下,我也不放心他一個人離開。

我們倆,算不上好人,也不算太壞,但還是傷害了兩個人,一個是顧晨,一個是顧夕。可是報複後,我們並沒有變得輕鬆快樂,反而煎熬得連笑都不會了,罪惡衍生罪惡,我又迷茫了。

我從沒見過像顧晨這麼溫暖的男人,他對我真情實意,我卻在一開始就騙他。我沒辦法了,你替我向他說聲對不起...算了,還是別說,“對不起”三個字太虛。

你說,是不是上天有眼,祁陽傷害了顧晨,所以他要以同樣的方式離開。可上天要是真的有眼,它之前為什麼又看不到我們呢?

生而為人,真的好難,我累了,要走了。

最後麻煩你一次,把我們燒成灰,不要用骨灰盒,直接埋進土裡,我要和祁陽挨在一起,再種上兩棵樹。

不知道長出來的是不是我們,但至少,可以假裝我們還在一起。

你要記得啊,選的地方要有陽光,來這世界一趟,總要見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