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靈嗣自稱屬下,寧王爺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上一次見到龍睛來人,還是歐陽伊夙親自登門,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年,就傳來那人的死訊。
寧王爺與歐陽伊夙可以說是相見恨晚,性格、政見、此生所願皆意外相投,當年他離開時,歐陽伊夙還能稱得上是少年,就已經有了歸隱山野的想法。
他們還約定,以後要隱居一處,門對門,日日對月飲酒,對日吟詩。
那夜言笑猶在耳旁,故人卻再不會歸來。
“起來吧,我早已不當自己是王爺,沒那麼多規矩。”白狗拱了他兩下,將他從回憶與感傷裡拉出來,見眼前人還跪著,又掛上禮貌的笑容,免去禮節。
靈嗣依言起身,忍不住打量幾眼這位傳說中的王爺,據說當年先帝敢帶著尉遲龍川和歐陽伊夙四處徵戰,奪回被其他皇子佔領的主城,正是因為這位王爺鎮守國都。
當初不知有多少人進言,為他分析這個絕佳的奪位機會,甚至已經將一系列的計劃都寫下呈給他。
可是,最終他也沒有絲毫動心,沒有搶自己自幼愛護的弟弟想要得到的東西。
包括後來的離開,外界也有猜測,是寧王爺為了讓先帝安心,也讓部分不服尉遲龍宇的臣子歇了心思。
傳言可不可信,靈嗣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儒雅男子,有著何種的風骨。
歲月似乎沒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明明都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看起來卻不過四十。
他就只是立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和言語,都能洗去這世間的浮華,讓身邊人獲得一片寧靜。
不同於歐陽伊夙的睿智鋒芒,也不同於尉遲龍川的溫潤如玉,他更像是走過世間滄桑,卻能堅守住本心的世外高人,不可撼動。
靈嗣實在想象不出這樣的俊雅之人,將如何在戰場的揮汗灑血,指點江山,那彷彿是對他的一種褻瀆。
“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寧王爺見靈嗣呆滯的眼神,不經好笑。
他的朋友大都對他見怪不怪,會這樣痴痴看著他的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屬下冒犯了,請王爺恕罪。”靈嗣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無禮地一直盯著對方,連忙要跪下請罪,卻被寧王爺及時拉住。
“說過在我這兒沒這麼多禮數。誰的臉長來不是給人看的,能這樣吸引你,是我的榮幸。”寧王爺笑容加深了幾分,“林中雖涼爽,久待寒氣會入體傷身,不如去屋中喝杯茶吧。到時,我再聽你慢慢與我講講,楠楓那孩子。”
木屋與靈嗣想象中的清冷不同,反而很有人間煙火氣,躺椅、灶臺、一大一小兩張雕花木床、各類碗具茶具,像極了山村中的普通人家,生活用品應有盡有。
且寧王爺應該比那些普通人家更會享受生活些,二樓刻意支出一個小陽臺,用油紙糊了頂棚,夏夜用來賞星乘涼再好不過。
“是不是跟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寧王爺見他進屋打量一圈後有些愣住,問到,“我的好友們也常常說我不像一位隱士,倒像富家公子來這山中度假。在他們眼裡,文人隱居就該像六一居士一般,藏書一萬卷,金石遺文一千卷,琴一張,棋一局,酒一壺,外加老翁一個。我倒認為,人各有活法,身份不是模具,是文人隱士,就要伴書清修;是武藝高人,就要仗劍天涯。選擇一種適合自己的,才是最有意義的。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