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無雲,夜幕中除了一輪彎月,還有零星幾顆小星點綴。
蕭雨萱靠在湖邊的百年老樹上,靜靜地打量著遠處沖天的火光。
從軍營帶出的戰馬大約從未狂奔過這樣長的路途,此刻自己在湖邊喝著水,神情懨懨的,彷彿什麼事情都激不起它的興趣。
那匹戰馬就像所有經歷過戰亂的人一般,疲憊,麻木,渴望遠離,卻又只能深陷其中。
蕭雨萱收回視線,抬頭望天,扯出一個難看的苦笑。
難得的好景緻,就這樣被那火光汙染了。
太過明亮的夜空,實在撫慰不了躁動的內心。
等到馬兒喝飽了水,邁著緩慢的步伐走近她幾步,蕭雨萱終於捨得起身,拍拍身後的塵土。
“該走了,總要去看看的。”她撫摸著戰馬的長臉,用鼻尖去感受它短硬的皮毛。
既是向寧王爺承諾來找人,自當盡心一些,即使遠處的火光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是江睿,她也該去看看。
初秋桂花的芬芳已被彌散的焦味完全掩蓋,頭頂的夜空早由深藍轉為煙霧籠罩的灰朦。
火把的映照下,銀杏帶紅的金黃代替了萬物的蕭瑟,似一年最後一次生機,久久不去。
祝斂沉著臉,在親衛的保護下避開了那直灼心底的火光。
他的臉上此刻也沾上了焦灰,摻有油的熱泉水,根本無法撲滅火焰,反而讓火勢越演越烈。
而他這做主帥的,甚至不知道是何時被人動了手腳。
自古成王敗寇,此刻他只能被人簇擁著逃離,甚至連落葉都不敢多踩,唯恐暴露行蹤。
祝斂不甘心,江睿手中兵力絕不如他,卻在夜裡使這種奸詐把戲。
他已然忘記自己曾經亦說過“兵不厭詐”。
“將軍,咱們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祝斂的親衛見自家將軍蹲在樹木後,一眨不眨滿目憤恨地注視著小林泉,注視著他們的本營,壓低聲音在對方耳邊規勸。
縱有千般不甘、百般記恨,此刻也因以保命為上,而他們此刻所在之地,並不安全。
祝斂沒有理會耳邊的勸告,他依舊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似乎今夜就想尋得機會反撲。
“泉眼共有幾處?地下可是全部連通的?”他突然出聲詢問。
“泉眼共十三處,從附近百姓處瞭解到,共有三支分流,我軍駐紮附近的五個泉眼是同一支流,另兩支流,一處在軍營後方,另一處稍遠些。”親衛雖心有疑惑,不知自家將軍問這作何,但還是老實回答。
“呵,天不亡我。”祝斂露出軍營遭襲後第一個笑容,他平日裡最喜歡在殺人之後笑眯眯地道歉,笑得很假。
此刻融入眉眼的笑意,倒讓親衛有些無所適從。
“你帶二十人,趁亂去往軍營後方的泉眼,盡可能破開泉眼四周的石壁,讓熱泉噴湧開來。”祝斂知道,此刻跟在自己身後的總共不過二十幾人,一旦讓親衛帶走二十人,他的處境極其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