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警官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老實巴交的,沒想到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故事要是從頭說起來也有將近十年的光陰了。
胡警官年輕的時候曾經是反扒大隊裡的骨幹精英,專門負責麗江古城範圍內的反扒工作。工作的年頭一長,道上、場子裡認識的人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幹反扒工作的民警都知道,他們和其他的警務工作者不一樣。日常工作更接地氣,也更危險。
和其他警務工作者不同,反扒民警平時工作不穿制服,不但不穿還經常要燙個頭染個發紋個身什麼的,或者化妝成逛菜市場的大爺大叔,或者化妝成早班工作的環衛工人,或者幹脆就把自己裝成街頭混混,總而言之三百六十五行,就是不能看起來像警察。
胡警官隱約記得,自己似乎就是在蹲點的是認識的江景順一家人。
認識江景順的時候他是街頭的絲戲藝人。所謂絲戲指的就是提線木偶,又稱懸絲傀儡,表演的時候絲戲藝人牽引著木偶表演各種動作,同時旁邊還有同伴唱著小曲,用南鼓、鉦鑼在一旁伴奏。
戲曲都是有完整的劇目,技藝高超的藝人能耍近千出的劇目。
當年江景順擺攤的時候一個男人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十幾歲的孩子,男人耍絲戲,小一點的男孩負責敲鼓打鑼,稍微大一點的女孩就站在一旁咿咿呀呀的唱著小曲兒。
當時胡警官的老婆剛給他生了孩子,初為人父的喜悅還未散去,最看不得的就是孩子受苦、輟學什麼的。
蹲點的時候幹待著也是無聊,他索性和一旁的江景順嘮嗑。
“大哥呀,這兩個都是你自己的娃?”
“是啊,咋啦?”剛開始的時候江景順挺警覺,看人的眼神也透出來一股子戒備十足。
聊著聊著兩個人逐漸熟了,江景順的戒備心才稍稍放鬆了下來,夏天晚上沒什麼事兒的時候也回請胡警官一起去大排檔喝酒。
江景順這個人有個毛病,平時不多言不多語的,只要喝了就話就特別的多。
趁著兩個人一起擼串喝啤酒的機會,胡警官再次老生常談。
“江大哥呀,我看你們家惠紅和春浩都是好樣的,十來歲的孩子正是讀書的好年齡。國家都說了再苦不能苦孩子,知識改變命運,你可不能扯孩子們的後腿,耽誤他們一輩子呀!”
本來是好心好意的一句話,胡警官那時候甚至一腔熱血的考慮過,江家經濟狀況不太好,家裡面孩子又多,據說江家大嫂前些日子又生了個老三出來。
實在不成的話自己就幫他們搭一把手。怎麼的也得讓孩子們學個一技之長不是?
沒想到自己的提議還沒說出口,江景順的眼圈就紅了。
堂堂七尺高的漢子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和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得。
“大兄弟你不知道啊,我們家的情況不一樣。”
胡警官聽了當時有些急,“啪”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大聲吼吼:“有啥不一樣的,不就是娃多嗎?這還能賴娃娃?都賴你們這些個大人!”
那時候全國上下還執行計劃生育計劃,一對夫妻一個娃。按照當時的政策,江景順和他媳婦就是不折不扣的超生遊擊隊。
胡警官有此一說,自然也沒多大的問題。
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江景順口中的“情況不一樣”還真不是他想的那個“不一樣”,人家是真“不一樣”。
大概是在心裡面憋悶太多年了,一直找不到一個可以發洩的出口。江景順的話匣子一旦敞開了就有點受不住閘的意思。
藉著酒勁,他雜七雜八的居然把隱藏在心裡面最隱秘處的秘密全都吐露了出來……
胡警官回憶往事不勝唏噓。
陸璐和莊十三公子的心卻瞬間拎到了嗓子眼,難道說那個江景順真的就是陸璐曾經遇到過的那個江景順?難道他真的一點兒沒保留,把自己祖上隱藏了成百上千年的秘密抖了個底兒掉?
別說是他們兩個年輕人了,就算是見多識廣的莊老爺子這個時候也緊張到不成,鬍子一翹一翹的節奏感十足。
也就剩下姜警官一個人不明所以,還在那一個勁兒的催促:“我說老胡,你要講就快點講啊,賣哪門子關子?”
胡警官咕嘟咕嘟一口氣灌下肚整整一杯的冷茶水,這才又續上之前的話頭:“當時我還奇怪呢,覺得江大哥故作玄虛,可是沒想到……”
江景順大概真的是喝多了,暈暈乎乎說起了自己的兄弟三人,聊到了自己獨斷專行的父親,一直說到了自己的祖上……
“胡大兄弟,你知道我祖上是誰嗎?大名鼎鼎的!”
胡警官啃一口羊肉串灌一口冰啤酒,熱熱辣辣涼涼一股腦的塞進胃裡面,那感覺要多爽快有多爽快!
他斜睨江景順一眼,揶揄他說:“怎麼著,你祖上還能是……”本來想要說上個姓江的名人逗他,結果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來。正猶豫著,就聽見江景順醉醺醺的大聲嚷嚷了句:
“我祖宗是秦始皇!”
胡警官一聽“噗嗤”就:“老哥你喝醉了,別說是你了,但凡土生土長的中國人都跟秦始皇有點關系,千古一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