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裴安懿總是藉故養病,閉門不見人,如今休養了兩個月有餘,她的病已然大好,這春日宴沒有不去的理由。
草原各部日漸崛起,草原上的可汗膝下兩子,幼子多倫這次親自來大周朝見,想來是存了結親的心思。這春日宴的焦點,自然就落在了多倫會選誰上。
裴安懿對這春日宴有點印象,上輩子她記得宴會上草原來的多倫王子是個多情的人,一到大周,第一個去的不是皇家驛館而是青樓。還說著大周的女子果然同草原不同,別有風味。抵達長安短短三日便傳出了各色的風流韻事。不過春日宴上他對張氏的次女一見鐘情,忽然轉了性子,擺出了非她不娶的架勢,最後將張氏的次女帶回了草原。
卯時,一輛輛繁貴富麗的大馬車從長公主府駛出,往宮裡的方向駛去。
王阿花打了個哈欠,她今日起得早,現下有些犯困。她只聽翠微姑姑說春日宴是個不小的宴會,新帝設宴於後花園的五瑤池。她同翠微姑姑一同扮作殿下的貼身女使入宮去。
這是她第一次入宮,宮門巍峨,馬車是不允許進宮的,到了宮門長公主便下了馬車步行入宮,由一行小黃門領著進了門。
王阿花跟在後面,悄悄抬起腦袋望向四周,宮殿連綿,廊簷翹起,周圍是四四方方的紅牆,四四方方的石磚路,王阿花抬頭望了望,連宮裡的天都是四四方方的,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王阿花又瞄了一眼前面步態從容的裴安懿,裴安懿行了及笄禮之後便出宮別府獨居,她在這四四方方的地方,住了整整十六年。
王阿花又想到前幾日的那一場來勢洶洶的風寒,人人都說天家富貴,如今往近了一看,她覺得這皇帝的女兒也很不好當嘛。
“不要四處張望。”
她聽到翠微姑姑用腹語傳聲道。
聞言王阿花便垂下了頭,望著腳下的石磚,約莫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五瑤池。
這五瑤池之名源於九曲迴廊,相傳迴廊上的五位瑤池仙子乃是大周畫聖親手所繪,又因著這九曲迴廊通向瑤池,是去瑤池的必經之路,故而稱作五瑤池。
五瑤池池水清澈,每每入夜總引得月華相顧。
宴席便開在五瑤池邊,分案而宴,左右兩旁皆有席位,左首坐的是世家,右邊自然便是遠道而來的番邦諸國的使臣王子。
王阿花略微抬眼,左案坐著的那些長安權貴她略略認識個三四成,除了曾經有過照面的李、顧、王、張三家外,還有著幾家她沒見過。
李顧王三家來的女兒倒是少,看上去像是從旁支裡選來的姑娘,至於張家,倒是一連串地帶了十幾個花花豔豔的姑娘出來,姑娘們聚在一起,像串大葡萄似的。
至於其他家,王阿花沒什麼印象,看穿著打扮像是略有點錢財的小權貴,費盡心思地將女兒打扮一番,以希望好出一位遠嫁的“王妃”。
畢竟一女遠嫁,全家榮華富貴。
王阿花看著這些千嬌百媚的姑娘們,暗自在心裡啞然,這天底下有錢沒錢,怎的都有父母喜歡賣女求榮。
忽而她又覺得自己略略想通了些,原來不管是生在富貴人家還是平民布衣之家,天下女子的命運都是差不多的。
萬豔同窟。
至於右案的面孔對於王阿花來說則要面生許多,許多異邦人穿著她從沒見過的衣服飲酒談笑,右案為首的人看起來是位年輕的王子,長著一雙風流至極的桃花眼,眼中的眸子不似中原那樣黑,反而是微微有些發棕,面龐如玉,中間的鷹鈎鼻又為他平添了三分銳氣。此刻他真毫無章法地隨意倚在墊子上,大碗飲酒。
似乎是察覺到了王阿花的目光,這位年輕的王子忽地朝王阿花望去,目光相會之時,王阿花心中忽然升起一處沒由來的心虛,趕忙將頭低了下去。
裴安懿望著右手邊空餘的座位,右眼皮跳了跳,她那舅舅告病缺席了。
這同上輩子略微有些不一樣,上輩子她那舅舅不光是出席了這春日宴,還帶了族裡還幾個旁支選出來的女兒家。
裴安懿揉了揉眉心,雖然她不知曉自己這位老謀深算的舅舅到底因何故缺席,但隨著她的動作,看來冥冥之中某些事情已然發生了改變。
裴安懿的思緒被一陣咳嗽聲打斷了。她的上首坐著帝後二人,為首的李皇後面色蒼白,眉心微蹙,一副病容的樣子。
這位李皇後是她舅舅特意從旁支中的小門小戶找來的女子,打著小門小戶的女兒家好控制些想法,只是苦了這無辜女子,哪裡能擔上那頂鳳冠,行了皇後觀禮的當晚便一病不起,平日裡也是深居簡出,甚少見人,成了後宮之中實打實的擺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