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前的人有些愣神,裴安懿也不急,耐心地等著,面上是氣定神閑,但手心的汗卻暴露出了她此時的緊張。
若是她想嫁……裴安懿眯了眯眼,自己好像也沒有理由將她留在身邊。
王阿花抿了抿唇,過了半晌,才開口道:“殿下為何要對我這般……這般好。”
月華打在面前女子的發絲上,她比自己上輩子見到時小了一點,臉上還有稚氣未脫,如今就這樣全須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問著自己為何要對她這般好……裴安懿其實很想將兩輩子都沒說出口的話全都說出來。
她微微顫著雙手,喚回一絲理智。
“你乃孤的心腹。”裴安懿聽到自己這般回答道。
心腹……王阿花覺著自己聽聞這話,本應該感到欣喜,心中此刻卻不知為何泛起一陣酸意,就像吃了一瓣橘子,那橘子入口是甜的,但回味起來卻泛著酸水。
王阿花覺得自己的心思最近古怪得很。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心中像堵了團棉花,但理智告訴她此刻正是自己表忠心的好時機,於是王阿花揚起頭,擠出一個笑臉,道:
“得殿下如此器重,我必將生死相隨殿下!”
裴安懿:……
裴安懿在心中啞然,她長公主府裡豢養的死士不少,她要她的命做什麼,她想要的是她的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命都是自己的了,那人能不能也是自己的呢……
裴安懿揹著光,王阿花看不清裴安懿臉上的神色,忽然發覺面前的人身形一晃,扶著柳樹。
王阿花聞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兒。
裴安懿感覺到自己腹中傳來陣痛。
這痛感她太過熟悉了,算算日子,到了月末也該來了。只是她沒想到會挑著這會子來……來得真不是時候。
她捂著肚子,扶著樹幹,不想叫面前的人瞧出異樣,就想著先糊弄過去,於是忍痛道:“沒什麼事,你且先退下。”
畢竟是做過殺手的人,王阿花對血腥味的感知很靈敏,她拽著裴安懿的手,道:“殿下,你身上應該有傷口,切莫不可大意,我去找大夫。”
裴安懿拉住她的衣袖,細密的冷汗從額上冒出,顫著聲道:“真的……真的不用請大夫。”
王阿花看見裴安懿的腿間滲出殷紅,同為女子,她瞬間便懂了。
有些女子來葵水會腹痛如絞,十分辛苦。
“殿下,”王阿花彎下腰,關切地問道,“殿下可還能走動?”
裴安懿捂著肚子,已然疼得難以發聲。
王阿花快步回自己的房中拿出一床被子,將裴安懿裹進被子裡,再橫打抱起。
她家殿下很輕,輕得像一團骨頭架子,硌手。
裴安懿就寢的地方離這裡略微有點遠,王阿花便將裴安懿就近抱入了自己房中,將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僅存的神志告訴自己不能在這裡失態,但疼痛叫裴安懿忍不住輕哼出聲。
她腦中混混頓頓,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覺得自己今年不過七八歲,自己在起高熱,也是流了一身的汗,被扔在母妃的宮裡,捂著被子,渾身疼,但沒人過來看看她。
她輕聲喚了句娘,但無人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口中被人小口小口喂進去一點熱熱的有生薑味道的糖水,暖得她五髒六腑都不那麼疼了。
迷迷糊糊中,她喊了聲娘。
喂水的人手中動作一滯。
她感覺到“娘親”仔細擦過自己額頭上的汗,叫她身上幹爽不少。擦完汗,面前的人正打算起身,裴安懿混混沌沌中感覺到好不容易來看自己一次的母後就要走了,緊緊抓住了面前人的袖子,口中斷斷續續唸叨著“娘,安懿……很乖的……不、不要,這個好辣……母後別生氣,安懿喝……”
身旁的人坐在下邊的腳踏之上,輕輕拍著她的手背。
王阿花洗衣服喜歡用一些無患子,洗得更幹淨些。用無患子洗過的衣物被褥帶著一種草木清香的奇異的味道,穿著用無患子洗過的衣物的王阿花身上自然也有一種草木味兒。
此刻裴安懿躺在王阿花的床榻上,鼻息之間皆是王阿花身上的那股草木味兒。
裴安懿後半夜睡得很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