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花皺眉,走上前去將手中的地契往前一遞,出聲道:“好好的我要這三塊地做什麼?”
裴安懿廣袖下的手指蜷了蜷,鎏金護甲在青瓷盞沿劃出細不可聞的銳響。她垂眸望著茶湯裡浮沉的雀舌,想起了前幾日蒼耳子的脈案——無力迴天,至多五載。
“你不是從前想開家武館嗎?我看到了幾處合適的鋪子,隨手便買下了。”
面前人似乎真的信了這話,點點頭,抽出一張來,“那這處宅子又是怎麼回事?殿下莫不是嫌我住在這長公主府裡聒噪得很,將我住出去圖個清靜?”
裴安懿眼中含著笑意,道:“自然不是,那處宅子不過是地段清靜,孤在長安住膩了也想去別的地方住上一住。”
五年……只有五年,她總歸護不住面前人一輩子,那便要早做打算,多置辦些,倘若有一天大晟沒有了她這個長公主,總歸她還能有個去處。
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頭女使來喚,今日月末,張沁沁來送的是本月底的賬本。
穿堂風卷著賬冊嘩嘩翻動。張沁沁立在月洞門外,素白孝服被風吹得緊貼在身,像一株裹著縞素的翠竹,發間木簪也換了樣式——從前是並蒂蓮,如今成了單枝梅。
張沁沁清瘦了許多,王阿花一愣,對方反倒是先沖她笑了笑。
“殿下,可否移步書房?”張沁沁開口,聲音還帶著嘶啞。
不知道兩個人在書房裡商量著什麼,總之那日之後張沁沁到府上來的次數越發的多了起來,。
她家殿下有事情瞞著她。
橫豎她家殿下就是這樣的性子,從前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她是真的不大喜歡這樣,若是想好了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處,那便本就應該事事通達才對,沒有遇到什麼事情就把她撇出去的道理。
想罷,王阿花磨刀的手又加了三分力,細細想來
趁著日頭大,王阿花拿出手中的長刀短劍,將其仔仔細細地磨了一邊遍,長久在長公主府的安逸生活,叫她刀都有些鈍了。
細細想來,許言鍛的死其實大有蹊蹺,譬如,入了大理寺牢獄必會搜身,那那包毒藥是如何藏進她的口中的,又為何偏偏要選在她跟前自戕……
李皇後有孕的訊息她隱約曉得是自家殿下的手筆,只是如此逼著信王,是不是有點太過於著急了。等李皇後真正生産誕下了孩子,若是男嬰,那信王的支持者們怕又會回到觀望的態度,順水推舟豈不更好嗎?
再者,她九死一生拿回來的賬本……王阿花思緒黏黏糊糊。
信王眼下利用私鹽案斂財,那筆錢去哪裡了?是賄賂?不,不對,她一直都想錯了,信王上輩子之所以能安安穩穩的做到了太子登基,就是因為在李皇後沒生産之前 ,他一直都是唯一的皇子,世家別無選擇,只能扶持他……可若是世家有了第二個選擇呢……一個年幼的嬰兒豈不是更好當傀儡。
她一直覺得信王不會讓這個孩子生下來,既然不會讓這個孩子生下來,那自己殿下又為何要把訊息散出去——李皇後若是能順利生産,朝堂局勢也可更加平衡些。
除非她家殿下在意的不是這個孩子。或許信王有個更保險的方法,不管這個孩子生不生得下來,他只要在這個孩子生産之前登基……
忽地她神思清明,她家殿下竟是想逼信王反!
衣衫汗津津的貼在身上,黏膩得緊。 王阿花望了望外面刺眼的陽光,長安入夏天氣悶沉沉的,是下一場大雨欲要落下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