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問起她怎麼會在這裡拉琴,沈殊微微蹙眉:“唔……老師說如果人們在音樂廳裡為你喝彩,那麼你也許是一名演奏者,但是如果人們在街頭為你喝彩,那麼你才是一名演奏家。”
說著她笑著搖了搖頭:“所以事實證明人們似乎確實只是為了音樂廳喝彩。”
“你的老師是?”
“科恩·瓦格納。”
的確,她的老師怎麼可能是等閑之輩?不免好笑自己剛剛升起的一絲想要幫她介紹老師的念頭。
克裡斯認真地看著人:“我在為你喝彩。”
沈殊是一個很會聊天的人,何況兩個人在很多方面的見地都出奇地相似。
默契得如同與自己的靈魂對話。
之後依稀斷斷續續也有聯系,克裡斯漸漸也很喜歡和她分享一些不成曲的新調子,幾乎每次自己覺得有些許無法言說的不舒服,她總能非常精準地指出偏差所在。
所以當克裡斯收到漢諾威學院畢業典禮的邀請時,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應下了。
漢諾威的畢業典禮本來就已經算是德國古典樂壇一個盛事,何況……她似乎是今年畢業。
說起來他也是漢諾威的學生,只是年少入學,兩年就能畢業,旁的東西光芒太盛反而沒什麼人留意他的學校。
說起來也會是“你知道嗎?克裡斯·西弗爾特也是漢諾威的學生。”而非“克裡斯·西弗爾特畢業於漢諾威。”
漢諾威一如既往的綠茵茸茸,古樸的建築是被音樂浸養出的氣韻。
學校裡的音樂廳附近來來往往無數的人,都是歐洲古典樂壇裡的熟悉面孔。
克裡斯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正好逢著人群嘈亂,救護車從身邊離去。
每年的結業演出總是會出點小事故,也不算太稀奇。
只是救護車離去之後,人群仍未散開,簇擁著的人正是他來的理由。
“希爾茲?”
她身上穿著得體的禮服,剪裁高階典雅,沒有一絲一毫的綴餘。
演奏者的著裝必須得體又不能喧賓奪主,既要配得上音樂,又要不奪風頭。
只是精緻到發絲的妝容此刻難掩眉間的焦急之色。
克裡斯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走了過去:“怎麼了?”
邊上的人三言兩語解釋了來龍去脈。
結業演出算是考試,可以組合考試也可以單人考,但畢竟音樂這種東西,單樣樂器的演奏層次絕對無法和兩樣相提並論,所以也是慣常兩個人一同。
沈殊的搭檔是提琴組的一個人,只是臨著演出,她卻心髒犯了病。
方才的救護車就是送她。
“什麼曲子?”
“拉威爾的《g大調協奏曲》。”
眼見著面前的人看著像是一把繃著隨時會斷的弦的琴,克裡斯幾乎是神使鬼差地說了一句:“要麼……我試試?”
《g大調協奏曲》原先是一首鋼琴和長笛的協奏曲,後來被一個很有名的殿堂級小提琴大師改編成了小提琴和鋼琴的協奏曲。
其實《g大調協奏曲》的全名是《g大調鋼琴協奏曲》,自然是鋼琴為主,但被那位大師一改,反而有些平分秋色的味道。
這首曲子是拉威爾寫過的唯一一首鋼琴協奏曲,也算是拉威爾的最高成就之一,克裡斯自然是彈過的。
沈殊聞言也怔住了,連著話都答不上來。
克裡斯話一出口自己也是有些侷促,畢竟協奏不只是本身的曲目完成度,還關乎配合的默契,每一個協奏節目都是經過千百次磨合才能漸漸臻於完滿。自己這樣確實是唐突了。
但到底還是掙紮一下:“如果時間充裕,也許我們可以先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