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巴黎的各式屋頂,被陽光描出一道道金邊,閃爍不停;雲間,有顏色靚麗的飛艇像魚一樣浮游;就連遠處埃菲爾鐵塔那黛青色的輪廓,也清晰分明。
方辰看著鐵塔,心緒漸漸平和下來,同時,也憶起了一些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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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巴黎美嗎?”
時年八歲的方辰,盯著手心裡那小小的鐵塔,神色嚮往地問著父親。
這個小玩意兒是方遒從法國給她帶回來的禮物。方辰想要個鐵塔,他就帶了“鐵塔”給她。
這是個多好的爸爸啊!
聽完方辰的問題,方遒先是沉默了片刻,再才一邊將女兒臉側的碎發挽到耳後,一邊輕聲答道:
“美,很美。那裡的天是湛藍湛藍的,房子是金黃金黃的,美極了。”
方辰將鐵塔小心地放好,趴在桌上微眯著眼睛:長大以後,她一定要親眼去看一看爸爸口中美麗的法蘭西。
可美麗的法蘭西,卻給這個家庭帶來了最沉重的回憶。
方辰發現,自打爸爸從法國回來後,家裡的氣壓就越來越低了。曾經恩愛的父母,竟然開始時不時就吵上幾句。
雖然他們已經竭力壓低聲音,盡量避開方辰,但在聰慧敏感的女兒面前,這樣的努力終究只是徒勞。
透過牆那邊傳來的只言片語,方辰終於知道了父母爭吵的原因。
爸爸想去法國進修兩年,但媽媽不同意。
其實,邢瑛並不是小氣又黏糊的女人,她也願意全力支援丈夫的事業,可方遒的哮喘病讓她不得不擔心。
後來的半個月裡,兩人從爭吵變成冷戰,然後又開始爭吵,時斷時續,卻始終沒停止。直到最後,方遒搬出了醫生好友的診斷和建議,邢瑛這才妥協。
父母和好,最高興的往往是孩子,但方辰這次卻沒能高興多久。
某天晚上,她第一次被激烈的爭吵聲鬧醒。
隔壁房間裡,她的爸爸媽媽正聲嘶力竭的對吼著,憤怒讓他們失控,也讓他們放棄去顧及女兒的感受。
“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多明理啊!結果呢?背地裡搞小動作,親手斷我的前程!我是猴子嗎?活該被你這麼耍?”方遒似乎極為生氣,氣得連聲音都在顫抖。
但顯然,邢瑛的情緒也沒好到哪裡去:“我耍你什麼了?行李我都收拾好了,這能是假的嗎?你公派名額丟了,心裡不舒服,犯不著來我這兒撒氣!”
“名額、名額······你好意思提名額?學校那邊簽證都通知我去辦了,臨出發突然變卦,你覺得,這是因為什麼?”
“因為什麼?你又惹到了哪個領導,自己不清楚嗎?整天除了埋頭畫畫,其他人情世故一概不懂,你哪次得罪人,不是靠我哥去擺平?!”
“別和我提你哥!”
伴隨著方遒這句話,方辰聽到有什麼東西被扔在地上砸爛了,她嚇得閉上了眼睛。
而她媽媽邢瑛的聲音裡,也開始帶著哭腔:“提我哥怎麼了?不是他出面,你能本科畢業就當上大學老師?不靠他,你能分到這兩室一廳的房子?”
“好,好。我一無是處,我一事無成!這家裡一切都是你哥給的,都是你們邢家的!我就是個外人!我走行吧?!”
隨著“砰”的一聲,大門被人重重關上。然後,母親一陣一陣的抽泣聲就這麼灌進了方辰的耳朵裡。
拉起被子,女孩緊緊地將自己蒙在裡面,又用雙手將耳朵堵了個嚴嚴實實。
聽不到,聽不到,聽不到······
只要聽不到,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對不對?
兩天後,看著被人從畫室裡抬出來的父親,聽著母親震天的哭喊,聞著空氣中濃重的松節油氣味,方辰不知所措地楞在原地。
這麼多年過去,方辰早已忘記,那天的她到底是先捂住了耳朵,還是先堵住了鼻子,或是······先矇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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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