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說話,氣氛沉悶得彷彿凝滯成了膠體。印桐將咖啡放在兩人之間的圓桌上,白瓷的杯託磕上桌面發出一聲清亮的脆響,安祈回過神看向他,煙灰色的眸子裡摻著幾分明顯的慌亂,像是想說些什麼,囁嚅半晌,卻始終沒說出口。
<101nove.hristie,在最靠近櫥窗的位置坐下。
夕陽浸透櫥窗溫暖了他冰冷的指尖,他搓了搓手指,伸手捧住了冒著熱氣的咖啡杯。
他說:“我以為你們有很多話要講。”
安祈就像個挨罵的小朋友,聞言立刻皺著眉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christie從喉嚨裡擠出一聲嗤笑,她問:“講什麼?這不是你的客人嗎?”
<101nove.hristie,你認識他。”<101nove.hristie搖了搖頭:“我認識的人太多了,每個都坐下來談一談,我這輩子都別想休假。”
“所以,你認識他。”<101nove.hristie抬起頭,看向印桐的眼睛:“所以呢?”她問,“我認識他,你還想知道什麼?”
印桐突然笑了。
他捧著咖啡杯,眸子裡含著嫋嫋熱氣,他說:“這個問題不太好答,‘我想聽什麼?’我想聽的可多了。”
“我想聽聽你剛剛為什麼如臨大敵,我想聽聽你現在在害怕什麼。我想聽的可多了,我想聽實話。”
“從頭說起怎麼樣?比如,你們倆是什麼時候認識的?”<101nove.hristie抬眼看著印桐。她沒有說話,也沒去碰那杯冒著熱氣的卡布奇諾,她的眼睛向上鎖死了印桐的影子,漆黑的瞳孔就像一臺冷硬的監控。
她端坐在椅子上,雙手攥緊了膝蓋上的裙擺,就像一隻被關進籠子裡的金絲雀,渾身都寫滿了抗拒和疏離。
“你是在質問我嗎?”她問道,“你是站在什麼角度來質問我的?”
印桐捏著勺子在杯子裡轉了兩圈,攪花了咖啡上精美的拉花:“曾經的同居人?”他短促地笑了一下,能感覺到餘光裡安祈瞬間緊繃的身體,“你炮友都找到我店裡來了,我還不能問問嗎?”
“……”<101nove.hristie在某個奇怪的稱呼上沉默了片刻,神色複雜地看了印桐半晌,身體倒是不僵了,整個人的銳氣也降了下來。
她伸手撥拉了一下杯託中的勺子,垂眸輕聲道:“他跟我沒關系。我們早就認識了,在廢都之前,在你失憶之前,是你介紹我們認識的。”
印桐問:“我介紹的?”
他的聲線帶著一絲細微的上揚,就像對christie話裡的內容産生了興趣。眼神卻始終下垂著,停留在咖啡棕色的液體上。<101nove.hristie點頭:“你介紹的,你帶著他來見我,讓我們好好相處。”她的聲音平淡且生硬,就像設定好程式的智慧語音,“過去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你要是好奇,倒不如問問對面這個當事人,看看他肯不肯告訴你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印桐掛在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沒有抬頭,故作輕巧地抿了口咖啡。他說:“行吧,就當你是時間太久記不得了。那麼三年前呢,三年前的事情你總該記得吧?”
“三年前,你為什麼會來廢都找我?”<101nove.hristie猛地一顫,難以置信地呢喃著:“什麼?”
印桐重複了一遍:“三年前你為什麼會來廢都,是誰告訴你我在那的,你為什麼要找我?”
<101nove.hristie反問道。她僵硬的表情寸寸龜裂,就像要掩蓋哭腔似的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臉,“你這問的是什麼問題?我不去救你,難道要看著你死在廢都的垃圾場裡?”
“我不會,”印桐說,“醫療艙在密閉的情況下可以保證我十五年的壽命,你不來,我只會在垃圾場裡接著躺下去。”
<101nove.hristie的聲音瞬間拔高,她猛地站起身,身後的椅子砸在木地板上發出一聲重響,“我不來,你只會被別人從垃圾堆裡挖出來!你會被拖上實驗臺,接上探測裝置,他們會剖開你的胸腔電擊你的心髒,他們會估計你的大腦活躍度,然後一遍一遍地送你體驗死亡!”
“你睡不下去的,你怎麼可能睡下去?!你只能清醒地‘看著’他們一遍一遍地折磨你!”“所以。”
印桐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所以,這就是你隱瞞了我的事嗎?”
他偏著頭,用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直視著christie的眼睛,夕陽的餘暉在他肩上留下曖昧的光影,印桐抿著唇沉默地看了christie半晌,露出一個輕笑:“不全是這樣吧,”他搖了搖頭,“你還有秘密。”
<101nove.hristie問。
印桐沒有回答,他反問道:“他們是誰?”卻被christie後退的動作打斷。
“你是在懷疑我嗎?”<101nove.hristie猛地抬起頭,她像只受驚的兔子,怒不可赦中藏著的幾分委屈徹底泡脹了泛紅的眸子,彷彿下一秒眼眶裡的淚珠就要離家出走。
“你在懷疑我嗎?!”她向後退著,蒼白的手指攥著層層疊疊的裙擺,“你覺得我和他們是一夥的,你覺得我會欺負你還是背叛你?我把你從那個惡心的骯髒的地方救出來,而你現在在懷疑我?你吃著我的,用著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印桐我對你不好嗎?!你憑什麼懷疑我?!”
“憑我是個人,”印桐說,他的聲音很輕,就像累得已經提不起力氣,“你對我很好,可我不是你關在籠子裡的鳥。”
<101nove.hristie吼道。
“你把我關起來了,”印桐看著她的眼睛,艱難地笑了,“你把我關起來了。你不願意讓我出門,拒絕我社交,我無論跟你說什麼,你都會覺得是我産生幻覺了。”
“可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覺,如果你像你承諾的一樣可以保護我,我為什麼還會一遍一遍地做噩夢,為什麼還會産生幻覺!你捂住我的眼睛,堵住我的嘴,你將我牢牢地拴在籠子裡,可是你阻止不了別人拔下我的羽毛。”
印桐伸出手,露出手腕上殷紅的血點。<101nove.hristie,我疼。”
“我已經去見過童醫生了,如果你保護不了我,就放了我,讓我自生自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