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夢見了什麼?”指導員問。
“我夢見了我自己。”
我合上眼睛,輕聲回答。
……
那是一條布滿陽光的走廊。
炙夏的灼陽穿過稀疏的樹影撫上窗臺,漫過小巧的綠植落在光潔的地板上。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雙手,它撿起了地上的皮球,交給了突然出現在幾步外的小男孩。
“你是什麼人?”小男孩問。
“我是來殺你的人。”我聽到自己回答。
而後皮球從小男孩柔軟的手心摔落,充斥著恐懼的尖叫聲在走廊裡炸響,我看著自己撬開門鎖拉開衣櫃,掀翻堆疊的被子和枕頭,我知道自己在找什麼。
——我在找我可憐的獵物。
那是個穿著紅裙子的年輕女人,她有著如同木風鈴般柔美的頭發,和一雙笑起來彷彿盛著陽光的眼睛。
我聽到自己沉穩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裡。
“啪嗒”
“啪嗒”
而後驟然停下,被一陣細小的抽噎聲取代。
有人在哭。
我意識到距離我不過十來步遠的那間屋子裡,那個抱著皮球的小男孩正發出恐懼的啜泣。他像個膽小的倉鼠,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他長得還沒我的手肘高,只要我一用力,就能掐斷他的喉嚨。
我砸碎了房間裡的消防櫃,用自己的槍換了一把小巧的消防斧。
男孩蜷在房間的床下哭得斷斷續續,我想他也許已經看到了我的鞋尖,也許正捂著嘴瑟瑟發抖。
他一定很害怕。
……
指導員梳理我頭發的手停了一下,他的手穿過我頸後的碎發,將溫涼的手心搭在了我的後頸上。
“你殺了他?”我聽到他問。
“我沒有,”我回答道,“我沒有,我站在那張床前,突然聽到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那個女人比我想得要聰明。
她露出些許慌亂的腳步聲,將我的視線從一個幼小的孩子身上移開。我聽到她踉蹌著跑過我身後的走廊,在模糊的步伐聲盡頭,用力地甩上了一扇門。
這場遊戲,就像一場簡單的捉迷藏。
指導員輕撫著我的後頸,他的聲音平緩且柔和,帶著一絲無法忽視的誘導。
我聽到他問:“你要做什麼?”而後聽到自己回答:“我要殺了那個女人。”
我看到自己走過空無一人的走廊,消防斧掠過半空,劃爛了牆上的畫框。我跟著女人的步伐走過一間間布滿灰塵的房間,直到推開走廊盡頭的兒童房,將她砍死在地上。
我看到她的鮮血漫過我的鞋尖。
指導員安撫我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低下頭,額頭低著我的額頭,將我的視線牢牢囚禁在他的瞳孔裡。
“聽著,”他說,“校醫院給我們打的那些破玩意確實會讓我們做噩夢,但那些噩夢十有都是假的。你沒必要太拘泥夢裡的東西,畢竟現在這種法治社會,別說殺人了,你就是去人家家門口逛兩圈,都會被正義的警察叔叔抓起來。”
“可那個女人被殺了。”我說。
指導員搖頭:“那是你的幻覺。”
“那不是我的幻覺,”我看著他的眼睛,“那不是幻覺,她就死在我的房間裡。”
“當我躲在床底下瑟瑟發抖的時候,她就死在屬於我的那個房間裡。”
“我可以欺騙任何人,可以欺騙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