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湊熱鬧,”程明雀反駁道,“我就是覺得有什麼不對,你聽外面。”
刺耳的尖叫聲裡夾雜著無法抹去的恐懼,伴隨著肉體的撞擊聲,簡直就像美式恐怖片的拍攝現場。程明雀掀了被子下床穿鞋,一邊系鞋帶一邊聽著玄關的門發出陣陣悶響,走廊上不斷傳來嘶啞的呼救聲,似乎有什麼地方的玻璃被砸碎了,伴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叫,震得程明雀僵在了床邊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瑟縮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抬頭去看陳彥。陳先生已經穿好了衣服,正站在立櫃前,對著鏡子挽袖子。
“過來穿衣服。”
程明雀囁喏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說,乖巧地起身湊到立櫃前。
他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16歲的他與12歲的他截然不同,至少在面對突發狀況時不會再哭得抽成一團,也不會因為和陳彥對上視線就害怕得瑟瑟發抖。他長大了,按照某些地方的習俗來說都已經成年了,他站在陳彥旁邊甚至比對方的肩膀還要高上那麼一點,彷彿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和這個人平起平坐了。
他不會再害怕這個人,事實上他現在看到陳彥,並不覺得這個文質彬彬的家夥長得有多可怕。
大概是因為陳彥總不愛笑,所以當初才總把他嚇哭。
程明雀繫上大衣的扣子,跟著等在玄關的陳彥一起往外走。
拉開門的一瞬間,他就後悔了。
“我從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在家門口看到喪屍吃早餐,說句實話,它‘吧唧’的那幾下確實挺真情實感,”程明雀抿著唇,露出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那喪屍老哥扭頭看著我,我就抬頭看著他,然後陳哥一個反手就從口袋裡掏出根電棍——巴掌大的那種——上去對著人家後頸就給了一下。”
“用捅的,一棍子下去就像在給惡獸打麻藥。那姿勢那氣勢,簡直跟陳哥過年殺雞的動作一模一樣。”
印桐聞言深深地看了陳彥一樣,試圖從對方的西裝三件套下面猜出他殺雞時孔武有力。
陳彥推了下眼鏡,揚唇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然後我就傻了,”程明雀癟著嘴聳了下肩,“我真傻,真的,我光想到外面那‘大兄弟’餓了,沒想到‘大兄弟’他小夥伴也餓了。”
二樓的走廊裡不只有一具喪屍。
程明雀開門的時候沒想到,陳彥動手的時候也沒想到。慘遭迫害的那位“大兄弟”腦袋剛一紮進自己的“食物”的懷抱,就被從旁沖出來的黑影咬斷了後頸。
他的脖子早被陳彥那一下捅得血肉模糊,再接上“好基友”這一嘴,簡直斷得宛若化到一半的橡皮糖。程明雀被這一幕惡心得頭暈眼花,想都沒來得及想,直接一凳子掄歪了“好基友“的頭。
他聽到身後有人吹了聲口哨,猛地回頭,才發現身後還有個人。
“那是個看起來挺奇怪的大叔,”程明雀掀起自己的頭發向後抹順,做出一個吸煙的動作,“穿著一個大花褲衩,腳上還踩了雙拖鞋,渾身上下曬得黑黢黢的,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
他看起來就像個健身教練,經常在海邊搭訕的那種。程明雀想。
健身教練是個體麵人,上來就卸了程明雀手上一條凳子腿,對著地上的“好基友”又來了一下子。他這一下打得太重,以至於“好基友”一個翻身滾出幾步遠,磕得四肢扭曲眼歪嘴斜,卻“赫赫”地喘著粗氣,拖著身子又站了起來。
它的唇齒開合著,就像在說。
“餓。”
程明雀停頓了一下,揉著肚子抱怨了一句:“我也挺餓的。”
他這話說得有幾分玩笑的意味,抬頭卻發現在座諸位都繃著張臉,怎麼都看不出開心的樣子。他瞅瞅低著頭的印桐,又瞅瞅要把窗戶看出朵花來的董天天,視線繞過始終沒什麼表情的安祈,最後幹脆停在了陳彥身上。
陳彥揉了揉他的頭發,沒說什麼,示意他接著講。
程明雀抿了下唇,有些擔心的收回視線,開口接著回憶:“大叔說他是從對面過來的,對面208那邊。”
“這‘好基友’本身是跟他一個宿舍的,在床上挺屍了一個下午,然後夜裡突然爬上屋頂,‘咚’地一聲就砸在了樓下的草坪裡。”
“他當時就覺得有些奇怪,回了宿舍也沒睡,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思考人生。結果沒想到淩晨5:45的時候,聽到走廊上出現了一陣奇怪的腳步聲。”
“‘啪嗒’,‘啪嗒’,‘啪嗒’。”
“這個步子的聲音很沉,就像是商場活動時那種等人高的、陪孩子做遊戲的毛絨玩具。可是毛絨玩具為什麼會出現在宿舍樓裡呢?”
“他有點好奇,就拉開門看了一眼。”
“然後他看到一隻巨大的兔子,單手夾著他摔折了脖子的室友,沿著走廊一步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