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虞太舒來探望,兩人才說了幾句話。
虞太舒道:“您老何必再起身,和玉仙長醫術最佳,也許是聽說您老人家病著,所以特意回來。”
高彥秋道:“你說的她真如神仙一樣了。”話雖如此說,面上卻只是隨和地一笑,又道:“你難道沒聽說,近來宮內不太平呢,倒不知往後的局勢如何。”
虞太舒道:“新入閣的沈隨是個聰明人,皇上也對顏家生了齟齬,顏家最後的指望,便只有太後了,太後的病來的蹊蹺,等見了和玉仙長再仔細詢問詢問罷了。”
高彥秋點頭:“唉,都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如今才只三年,薛家的案子竟然又翻了過來,只希望我這條老命,能夠活著看到他顏家從雲端落到泥裡,我才肯瞑目呢。”
虞太舒笑道:“老師何必說這些頹喪的話。”
當下虞太舒扶著高彥秋來到外間,暫時歇了會兒,虞太舒道:“我先回避。”
高彥秋制止了:“不用,你就在這裡罷了。聽說同來的還有公主,不必那樣避嫌。咱們先去迎駕吧。”
當下高彥秋走了出來,來至堂下,闔府拜見公主。
寶鸞在薛翃面前,是一派女孩兒情形,但是此刻,卻氣定神閑的,大有章法,道:“各位快快平身,我年紀還小,當不起。”於是叫太監們扶了起身。
高家老夫人見了孫女兒,自更有一番喜歡,只是礙於公主在旁邊,不敢過分親熱。
高彥秋因為有正事,便使了個眼色給兒子,高孺上前,安撫了老人家先行入內。
不多會兒,堂上只剩下了高彥秋,虞太舒,薛翃跟寶鸞。
薛翃見高彥秋雙眼發紅,喘息過重,知是有些內熱,便上前給他診脈,又說了一副藥方。
寶鸞默默記在心裡,對高彥秋道:“高尚書,聽說你的字寫得最好,我說給你,你快寫出來叫人去抓藥可好?”
高彥秋又是意外,又有些驚奇:“公主記得?好啊。請殿下隨我到裡間。”於是引了寶鸞公主,到了裡頭,讓侍女研磨。
這會兒外間,虞太舒跟薛翃對面而坐,兩人彼此相看了會兒,虞太舒低聲道:“為什麼公主沒走?”
薛翃說道:“她不願意離開我。”
虞太舒微微一笑:“當初我就說不行。”
薛翃低頭:“我沒想到,她這樣固執。”
虞太舒道:“公主畢竟是皇上跟純愍皇後的女兒。當然有自己的脾氣。”
這會兒裡間傳來寶鸞念藥名的聲音:“防風一兩要去掉蘆頭,小荊子一兩,梔子仁一兩,枸杞子一兩要微炒過,甘草半兩……”不疾不徐,吐字清晰。
薛翃心中百感交集,眼眶又微微濕潤了。
“你……”突然聽虞太舒說道:“是和玉嗎?”
薛翃一怔,抬頭望著他。
目光相對,虞太舒道:“或者……你是如雪嗎?”
裡頭好像十分熱鬧,高彥秋在誇寶鸞:“公主殿下,您的記性可真是過人啊,簡直讓老夫慚愧。”
但外間卻靜的異常。
終於,薛翃回答:“我不是。”
虞太舒一點兒訝異之色都沒有,只仍是目無波瀾地望著她。
薛翃道:“我不是和玉,也不是如雪。”
直到這會兒,虞太舒才緩緩道:“我知道。”
薛翃眉頭微蹙。
“你一定疑惑我是怎麼知道的,”虞太舒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地吹著裡頭的滾茶,望著茶葉在內浮沉。太舒道:“那年你跟我說,十年之後你會回來京內,但是回來的人已不是你。那時候我本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