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兩個字聲調的柔軟讓嚴梓珩心中驀地升起絲絲的暖意,欲抬眼撲捉他更真實的語意,映入眼簾的卻只有一些深沉難懂的情緒。
此情此景下的他,不自覺地斂起最後那一絲倔拗的脾氣,轉身乖順的開啟後座車門,帶著對身後人不可隱藏的討厭默默地坐進了停靠在一旁的車。
又一次的正面交鋒,他依然以完敗收場。
看著他怏怏地坐進後座,徐逸涵無奈的搖搖頭也徑直坐回了駕駛室。
車平穩的行駛在寬闊通暢的馬路上。<101nove.城處處綴著迷魅絢幻的燈影,讓人不小心就會在似夢非夢間迷失遊離。
從車啟動後,兩人都很默契的保持著緘默。
徐逸涵故作專注地望著前方的路,一手輕松的掌著方向盤,刻意將車速控制得緩慢些,時不時的向後視鏡中瞟上一眼,全程關注著後座一直倔著身體一動不動像木偶般望著窗外的人影。
他此刻將保持著足夠的耐心,給他充足的時間平息被他攪亂的心緒。
從他妥協上車後,他便決定不再等到明天,他就要現在,在這狹小密閉的空間內給他足夠的壓迫感,與他展開一次深刻的談話。不,確切的說,不是談,而是他徐逸涵要出手將“甕中”那隻多次逃避問題的“小鼈”捉出來了。
下一個路口就是目的地,方向盤突然一轉,車子在路邊穩穩的剎住,安全鎖卻並沒有開啟。
徐逸涵至後視鏡中看到了終於肯收回目光回轉頭將視線放在他身上的人。
嚴梓珩瞪著這人精緻但讓他十分討厭的側顏,真有想伸手掐死他的沖動,他一次又一次陷他於窘境,讓他被人恥笑,對他的打壓接連不斷到讓他措手不及,他受的一切折辱都是拜他所賜,因他而起,此時他卻還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主動送他回家,明擺著的假慈悲。
蹙緊眉頭,微怒中滲著防備,“你又想幹什麼?”
“前幾天不是死命揪著要見我嗎?現在為什麼卻無話可說了?”身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從後視鏡中反射出的黑眸,平淡的聲音聽不出說話人一絲的情緒。
也由後視鏡向那人傳遞去狠狠的一眼,似笑非笑地開口:“因為就在剛才,我算是徹底看明白了,如果我們之間還存在著可談的餘地,今晚你就不會心狠到見死不救,既然結局已經很明顯,我又何苦再一次自找羞辱。”
“喔,挺聰明。”回轉頭望了眼後座的人,挑眉道:“所以現在你是在認命?”
“反正如今的我已沒有什麼是你可圖的了,大不了就是這幾年在花銷上拮據點,日子難熬一些,但總會等到你制不了我的時候。”說時一副無所謂地聳聳肩。
其實最本真的他並沒有如此的消極懈怠,潛意識中的慾念雖在麻痺自我中漸漸深埋,但剛才一眾人在他失勢後態度的轉變深深的刺痛了他,喚醒了一些潛藏已久的渴望,在這物慾橫流的世間,人與人之間最可貴的情致,已被殘酷冷漠的現實物質成可盤算的利益額度,這些真實的冷漠正在一點點逼迫他跳出自己曾猶自感傷的狹隘。他似有隱隱的意識到要想贏得別人出自真心的尊重和仰望,唯有以能力為最堅實的基礎,那更是這一生任何人都無法奪走的財富。
那一些零散的生命本源的慾念時隱時現,倏忽而出也轉瞬即逝,抓不住又揮不盡,散落在身體的各處,還未被他以強大的信念為磁石,將它們彙聚成一脈完整的血流貫穿全身。
他不知道,對任何人而言堅不可摧的正面慾望會是所有成功的開始。
他需要一個契機,需要一個能打破他固有模式的重錘,然後才有重新拼接起他人生嚮往的機會。
只是,此時困住他的谷底更加冰寒幽黑,不見一絲曙光。
“哦,原來你是這樣想的。”眸色突然一深,透出幽冷的光:“我想我應該給你說清楚,我不會養閑人,所以嚴宅目前的開銷用度裡可沒你的那一份,你最好早作打算,免得到時候的狼狽會比今日的更甚。”
發現他竟會如此消極以待,徐逸涵當下決定要再更狠一點,即使只是此刻極度不悅時的故意威脅恐嚇,他也不否定到時自己會否一試。因為,如果他能順著他的安排乖乖就範,必定那是最好的結果,但如果他還不識相,就別怪他會將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嚴少爺置於更悲慘的境地了。
“你什麼意思,”聽他如此明目張膽的準備把他徹底趕出嚴家,他蒙圈了,一瞬的驚恐後暴怒的情緒漫上心頭,烈焰在胸中熊熊地燃燒,他完全忍無可忍,猛地一起身,頭重重地撞到車頂,一陣眼花繚亂的眩暈,眼眶微微泛起了紅,發出嘶啞地怒吼:“徐逸涵,你究竟想要什麼,想幹嘛?嚴氏現在已經在你的掌控中,都是你說了算,我都認命妥協到不與你爭搶,可你為什麼還不放過我,竟然要對我趕盡殺絕,你的心也未免太貪了吧,難道就不怕把自己撐死嗎?你還有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呀?你有沒有一點廉恥之心了?都不知道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嗎?請你別忘了,你對於嚴家來說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外人,憑什麼就這樣肆無忌憚的對我?憑什麼仗著一張破遺囑,就有恃無恐的耍陰狠狡詐,你要把我逼進絕路了,就不怕我會與你同歸於盡嗎?你會招報應,天打五雷轟的。”
憤怒到都沒有喘過一口氣,一絲的停頓,質問、怒罵一連串的脫口而出,胸口因怒火而劇烈起伏,他真怕自己會忍不住撲上去,然後會失控地掐死這個此刻竟然還能一臉悠然的望著他憤怒至極的人,他故意挑釁的意味怎會如此濃烈,他剛才是有意在試探他的底線嗎?他究竟意欲何為?
緊緊抓住前座椅背,因太過用力指關節已毫無血色地泛起明顯的蒼白。
徐逸涵一臉無波的從後視鏡中注視著情緒失控的嚴梓珩,穩穩的坐在駕駛位上,他要的就是這極致的反應,不把他逼到懸崖邊上就不會生出求生的渴望,他雖然已被逼入絕境,打入谷底,但如果在他往谷中丟進一根繩索時,他卻不打算伸手用盡全力地向上攀爬,那就沒有人能真正的救出他了。
自己的心魔只有靠自己去根除,自己的路也只有用自己的腳步去走。唯有嘗試過什麼是無路可退,才能激起他必須向前沖的決心,這樣的他在面對未來困境時,會懂得不輕言放棄。現在所經受的精神磨礪會讓他深刻的銘記,一旦無謂地妥協就會把自己墜入更深的深淵,人生不能後退,只有一往無前才是唯一的路。
徐逸涵明顯的感受到嚴梓珩正惡狠狠的瞪著他的側臉,視線從後視鏡中收回,慢慢的側了側身,回轉頭死死的盯著後面的人,輕揚唇角,隨即濃眉一挑,發出一聲挑釁的冷哼:“哼!憑什麼,就憑我是嚴氏集團名正言順的董事長。為什麼?我記得我剛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說過,我不養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