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聽著人的話不知是醉話還是醒語，我的酒意卻醒了幾分。江氏這輩子都談不得喜，談不得愛。他小心翼翼的神色我看在眼裡，眸色含哀。

“旻…旻晟…”

我喚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幾分悔恨，卻又無奈。我猶豫著輕拍著他的背，似往常哄人一般輕語。

“乖，卿卿已經死了，現在只有帝的淑媛江甯。夜色晚了，將軍該歸了。”

我猛地推開人，踉踉蹌蹌往回宮的路跑去，淚水不自覺的爬滿了面龐。

秦淑華總是覺得自己還年輕，從芳齡二八就嫁給他的青稚丫頭，到二十出頭就失夫的寡婦，再到如今年近半百子孫滿堂的老嫗，淑華還是愛穿豔的裙，塗粉的脂。

她靠在搖椅上，緩緩的晃動著，黃昏的風軟軟的刮在人的鼻骨上，像極了明郎溫暖的手。

她眯著眼，盯著垂在額前的白髮，咧嘴笑得清淺。她二十便喪夫，那時她兒子才一歲。將兒子拉扯大，丈夫卻等不回來了……

“明郎，這杯酒敬你。”她將那壇新婚時開的女兒紅一碗一碗捧到地上。這藏了二十年的酒啊，足足慰了她半生的風塵。

不知是誰喊了句。“鬼子進村了！”啪嗒一聲，碗碎了一地。淑華艱難的站了起來，無端的想到了明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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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魂明郎那日慘死，奈何橋上，他拒絕了孟婆湯，甘願化作一縷魂魄，在忘川河裡，獨守千年空寂，只為她。

看著她風韻猶存，卻是欲與己共飲那罈女兒紅，想起她早是守寡，守了盡三十餘年，心生憐，卻無法。

倏忽，見她碎了碗，言有人犯中華之土，他，再也無法剋制心下的衝動了。

他瘋狂的掙脫忘川河的束縛，那縷魂魄，終是能與她在戰爭的血海中重逢。

他奮力地突破了一層又一層的阻礙，終來到了她身邊，看著那鬼子鋪天蓋地，他的魂魄，在顫抖。

秦淑華被裹了的小腳根本跑不快，淑華扶著牆壁慢悠悠的走，心中卻如熱鍋上的螞蟻。她暗自安慰自己急不得急不得，卻慶幸幸好兒子一家消完暑就回去了，縣城在村後方，想來也會做足了準備。

酒窖就在外屋大槐樹的下面，淑華聽得身後機關槍的聲音突突突的響，心頭一顫，飛身跳了進去，連忙將上方的酒罈蓋到洞口。還未等她喘個氣，就聽見大門被粗魯的撞開，幾個小鬼子嘰裡呱啦說的一通話，看著屋外剛收割好的稻草，還有搖椅旁的玉米粒和花生子，小鬼子開心的哈哈大笑，就開始放槍，放包裹，竟決定在這兒紮寨了。

淑華聽的心裡堵的慌。這是她的家，她和明郎唯一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啊。她無聲啜泣著，心裡頭對明郎的思念愈加放大。

明郎，明郎，如果有你，又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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