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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人還是妖怪大抵都擅長遺忘吧，這一年的春又如約而至，屬於蠻蠻的那朵花卻早已悄然枯萎，又是一個適合相遇的季節。自從與他分別後，蠻蠻一如既往高高的坐在她的樹上，苦楝花開滿的枝丫，密密麻麻隨風飄落，鋪了滿滿一地，她歪著頭看著自己展開的掌心落滿淡白色的花朵……

蠻蠻右手撫在她的樹上，粗糙的樹皮帶給她格外清醒的感覺，是真實的存在有虛偽的宛如幻境。潔白的指尖百無聊賴的摩挲著，她微闔著眼眸側著頭一點點依附上去，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裡泛起溫柔的漣漪，生命湧動的氣息回饋在她的耳邊。穿梭西山的風帶著靈的歡呼高高捲起她的長發，淺青的裙擺隱沒在枝丫之間。遠遠地和她的樹融為一體。

她望著西山的另一端，她所見的不過是另一處山林。

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坐在同一處位置，從晨光熹微等到山河日落，從繁星相隨候至朝陽而起，等那個也許會也許永遠不會回來的人。

每一年，每一年，來來往往西山這麼多的人妖鬼怪都沒有一個是她等的人。

回來呀……

回來呀……

我一直在等你……

回來吧……回來吧……

你這個背信棄義的人……

她想，西山的另一邊究竟是什麼樣是什麼樣的光景，以至於那個人枉顧了約定，流連至此。

“蠻蠻！”

“小蠻蠻！”大野豬哼哼唧唧從山下摸了上來，自從蠻蠻的看護人離開西山後大野豬就自覺的接手了蠻蠻。和前一任的看護人不同，大野豬喜歡人間，喜歡人間的糕點也歡喜人間的美人。他習慣留下山順一包袱的糕點回來同蠻蠻一起吃。

在野豬的眼裡蠻蠻是被看護著愛著長大的，所以她總是很單純又總是很固執，像是一頭小牛即使撞得頭破血流也總是固執的向前，不知回頭。他曾經也是滿身戾氣的妖孽，那時的他被捉妖師追殺一路逃到西山尋求庇護，那時的蠻蠻還是小小的，那麼柔軟。她牽著他的沾滿了鮮血的手問他“大野豬，你為什麼難過，你受傷了嗎？”她歪著小小的腦袋，琥珀色的眼睛裡全然是好奇的神色。她沒有鄙夷也沒有厭棄只是因為好奇而單純的尋問。那時負責看護蠻蠻妖怪就遠遠的站著，只要他一有動作他就會把他斬殺。可是僅僅只是看著那個小小的蠻蠻他就軟了心腸，做不出什麼傷害她的事來。

他難堪的別過頭，但還是回答了她，沒有人能拒絕她。“這不是我的血。”“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呢。”她彎著眉眼笑了，他被宛如光一樣溫柔的目光包圍，逐漸沉浸無法自拔……

大野豬熟練的鋪滿落花的樹下拱出一塊空地，用胖乎乎的蹄子解下身上的大包袱鋪開。呼次呼次喘著粗氣。

“小蠻蠻！下來吃東西嘍。”大野豬揮著自己的胖豬蹄招呼著。蠻蠻半傾著身子笑眯眯的看著他，和很久很久以前他最初相識的那個蠻蠻一般模樣。落花自她身邊打著旋落下。

“大野豬你又帶什麼吃的回來了呀。是七彎街的桃酥還是梨花街的棗泥山藥糕呀。”大野豬遠遠的給了她一個十分不屑的眼神，看的蠻蠻分外手癢。這是他們熟悉的相處方式，即使世事變遷總會有一些東西永遠都不會改變。

“就知道桃酥和棗泥山藥糕，不識貨的小丫頭！”他哼哼唧唧的嘟囔著眼神卻分外的溫柔，“那都是好幾十年前的事了，我這次帶的可是客來居的三鮮燒麥！我特地請那小廚娘做的呢，便宜你這丫頭了！”

他把手上的小竹籠向上一拋，蠻蠻穩穩地接住了，得意的朝著他揚了揚手，手上是熱氣騰騰的燒麥一看就知道好好的試了術法。燒麥不大蠻蠻正好一口一個，聞著就知道是極好味的。也是，野豬本就是個挑嘴的主，能被他帶回來的吃食怎麼也稱得上一絕。

蠻蠻餮足的舔了舔嘴角，嘴上依舊不饒人。即便是如此也嬌氣的可愛。“小廚娘？別是你不知道第幾任的小娘子吧，大野豬啊大野豬，你看看你怎麼這麼喜歡凡人呢每次都要等那些凡人陽壽終了才肯回來，你又不是痴情的人做什麼總行那情種的事呀。”雖是說笑著他的，蠻蠻的眼底卻顯露出幾分不顯的不解來。她是感謝他的，在寂寞的時日裡陪伴她，教導她，雖然他的行為處事蠻蠻總是不解為多但毫無疑問的對她而言他是位十分合格的教導者。

“人妖哪來這麼多分別，高高興興的活過一朝便是一朝。”

“彭”野豬精大大咧咧的靠在苦楝樹下，健碩的身軀撞的花簌簌的往下掉。活過一朝便是一朝，酒肉餮足哪裡還要羨慕什麼上界的神仙，他早就不像年輕時那般渴望什麼做神仙，現在的日子就十分完滿了，樹上的蠻蠻晃了晃，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帶著幾分嬌氣軟綿綿的剜了他一眼。

“大野豬，你又胖了，你是不是要撞壞我的樹，你要是說不出個有趣的事來，我就一年不搭理你。哼！”

她也不是真生了野豬的氣，寂寞的久了，她就格外向往人間的趣事，凡人壽命不過百年，他們卻總也有法子過得格外有生氣，不像她一百年如一日的坐在她的樹上，單調的景緻閉著眼都能想象的分毫不差。

胖豬蹄摸摸胖腦袋，野豬精猛地想起還真有有一件格外有趣的事。路上的妖怪們告訴他，他本來並不十分在意，但經著蠻蠻一說他倒是想起來了。

“你別說，還真有這麼一件趣事。”

野豬神神秘秘的探出頭，豬蹄子朝著蠻蠻招了招。蠻蠻被勾起了趣兒，輕輕巧巧的一躍從樹上落下，裙擺上下飛舞著。她也不曾在意裙山沾上泥汙，一屁股就坐在大野豬旁邊。大野豬被嚇了一跳，圓溜溜的豬眼睛十分不滿的瞪著蠻蠻，蠻蠻作勢要打上去，野豬一怕立刻把大腦袋縮了回去。

“你不曉得，西山上來了個傻小子要見你呢。”

“見我？你別是想不出什麼向我賠罪故意說謊來唬我的吧。我極少去人間，又哪有什麼凡人認識我呀。更別說為我上西山。”

要是真的有那便好了，蠻蠻低落起來，眼底的光明明暗暗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