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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不知是哪裡偷了蜜慣會說些哄人的好聽話，書上說這樣的人不是偷奸耍滑的人便是奸佞。”張煥秋被她逗笑了，便出言打趣道。眼神溫柔又纏雋，他伸出那慣常用來擺弄些紙墨的手摸上蠻蠻的腦袋，柔軟的發絲輕輕的撥撩著他的掌心。

蠻蠻不服氣的在他掌下掙紮，張煥秋到底再瘦弱也是個男孩兒，蠻蠻又不好用大力怕引起張煥秋的懷疑，便只好任由他揉亂一頭順滑的長發。

“那蠻蠻是什麼。”蠻蠻張牙舞爪的朝著張煥秋撲去，雖是這麼說但分寸總還是有的。在與張煥秋相處的日子裡，蠻蠻還是對張煥秋的秉性有些瞭解。其實蠻蠻也是清楚的即使初見時張煥秋一副傻傻的模樣，但那也僅僅是曇花一現罷了，因為西山是妖怪之山哪怕是無用的，他也偽裝起了自己。而七裡鎮的張煥秋又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氣質。

但是迂腐倒是一點都不差呢，蠻蠻嘆了口氣，頗有些妥協的味道。

“你是蠻蠻呀。”是我的小丫頭呀。張煥秋在心中暗暗補充。

“煥秋小哥哥還說蠻蠻呢，你不也慣會哄人嗎。”蠻蠻樂了，牽著張煥秋的手便要往外走，“不是說了要帶蠻蠻到處轉轉嘛，小哥哥可不能框蠻蠻，走啦走啦！”蠻蠻用上些力氣，張煥秋拗不過他。看著蠻蠻紅撲撲的臉蛋也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來。本想回複的話也只好嚥下肚。

我只哄你啊。他想對她說。

張家的宅院原來也是請的能工巧匠花了不少的時日，可此時卻早看不出昔日的風采來，失了花匠的打理，原本整潔的庭院到處都是雜草囂張肆意的耀武揚威。張煥秋的阿孃向來歡喜些花花草草，他阿爹向來愛護妻兒，花了大價錢種了不少的珍貴植株。名貴的花木向來嬌氣，就算是精心養護都活的極少，張煥秋還記得院中本有父親花了大功夫去洛陽請的牡丹——“朱顏”，那是一株開的極豔的牡丹花，自從栽進花圃後，真的是滿園顏色皆差幾分，徒它獨有風騷。極得阿孃的歡喜，每當“朱顏”花開的日子便會請一些好友賞花。這樣的日子到底是離得久遠了。久遠到張煥秋忘記了“朱顏”的好顏色。

到處都是一片狼藉，哪裡分得清誰是誰，雜草也好，名貴的花木也好，枯萎了也都是一個模樣。

到處都是一片狼藉，哪裡分得清誰是誰，雜草也好，名貴的花木也好，枯萎了也都是一個模樣。

張煥秋突然心生難堪，蠻蠻的眼睛該看更好看的風景，像是“朱顏”。可他不能給她更好的，眼前的狼藉就是他能給的所有了。思及至此，張煥秋低下頭，雙手垂在身側不由自主的握緊。

一隻柔軟的小手突然插進他的手心，強勢的與他十指相扣。張煥秋震驚的抬起頭。

蠻蠻目光坦然的注視著破敗的庭院，沒有鄙夷也沒有同情。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是平等的存在著。

“蠻蠻見過瀑布如銀河而落，也見過開在懸崖的凜然之花，什麼樣的景緻有什麼樣的美法。花不會開在不適宜的土地上，這些事情本就不該強求。小哥哥，如果蠻蠻沒有這一張漂亮的皮相你是不是就不會歡喜我了。”蠻蠻側著頭說著說著便笑了。滿滿的都是生氣，像一朵花漸漸盛開在這片廢墟。照亮了整片庭院，只為他一人綻放的花，是他一生所見最美的花。

二人還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在他們未曾注意到的角落一團黑影在牆角搖晃著，是黑影。張煥秋極少甚至可以說是從未帶過外人進過張家。以至於蠻蠻一進張家黑影就察覺了，在看到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兒時，更是瞬間就意識到是張煥秋口中西山遇見的蠻蠻。

他一時未分辨出蠻蠻到底是不是妖。只好窩在暗處偷摸摸的觀察。

黑影只是普通的妖，與蠻蠻這種天生異獸本就不同。蠻蠻即使再弱，也比黑影要強上不少。黑影察覺到蠻蠻時蠻蠻自然也意識到了他的存在。但黑影又無出格的動作，蠻蠻也不好先發制人。

“蠻蠻怎麼了？”看到蠻蠻目光渙散，張煥秋關切的詢問。蠻蠻猛地回過神，搖搖頭一笑，意識張煥秋寬心。

“我好想……看到了奇怪的東西。”蠻蠻看見張煥秋臉色一僵，便知他是知道那隻妖怪的存在。也就安下心。“許是我看錯了吧。”她踮起腳自然的拍拍張煥秋的腦袋。“小哥哥還未回答蠻蠻呢！別想矇混過關！”蠻蠻拙劣的岔開話題，張煥秋本就不想讓蠻蠻知道關於黑影的事，也就順勢接了下去。

“當然不會！”張煥秋恨不得舉起手像蠻蠻發誓。他的小姑娘是身心一樣美好的人，他又怎麼會因為她沒有好的容顏就不將她放在心上呢。若是蠻蠻對他的真心有一點點的懷疑，他的心便像被人生生剜了一塊。誰都可以懷疑他，只有蠻蠻不可以，若是蠻蠻懷疑他，那他……那他就……

他也沒法子。

“是吧，我想也是這樣。”空氣裡還漫著一層薄霧，蠻蠻伸手去觸碰它，穿透迷霧的指尖帶著濕氣，是蠻蠻喜歡的氣息。細長的羽睫輕輕的顫抖著，黑色的瞳仁專注的看著地下，聽到張煥秋急急忙忙的回話，被他的反應逗笑了。露出兩排好看的白牙來，蠻蠻自己便是嬌嬌小小的，連牙也是小小巧巧格外，分外惹人憐愛。

張煥秋被蠻蠻嚴肅的表情怔在原地。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日，枯敗的庭院裡，她透過煙雨薄紗，十分鄭重的想他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