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秋梧苑,夜已經深了,遍地的枯葉隨著風在雨中凌亂,梧桐看著冰冷的雨水落在秋正熙身上,緩步來到了秋梧苑的小書房。
半開的扉窗,淺青色的竹雕刻成繁花的樣式,鋪就了腳下的路,梧桐輕輕將秋正熙放在書房的軟榻上,那是玉凌軒經常休息的地方。
“小姐,你衣裳都溼透了,快些去換一件吧!”,玲兒看著梧桐冷得發青的嘴唇,很是心疼的說道。
梧桐搖搖頭,目光落在了秋正熙身上,將孩子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褪下來。
淚已經悄然落下,棋兒打來了一盆溫著的清水,梧桐細心的給秋正熙擦拭著身子。
梧桐的語氣帶著一絲哽咽,吩咐著說道:
將正熙最喜歡的那身寶藍色衣裳拿過來……
還有那頂淺黃色瓔珞的小帽子,他最喜歡了……
雲紋吉祥手鐲,如意羊脂玉項圈,還有我親手做的小鞋子,裡面加了很多棉,熙兒以後不會冷……
梧桐緊緊的抱著秋正熙,玲兒按照梧桐的吩咐,連平日裡秋正熙喜歡玩的小鈴鐺也收拾在一個小箱子裡。
“玲兒姐姐,熙兒再也醒不過來了,我的孩子沒了……”,梧桐摸著皇宮裡送來的小棺木,那麼小小的一個,秋正熙睡下去剛剛好。
門外忽然閃過身影,梧桐抬起頭,瞧見玉凌軒站在門外,臉上帶著淡漠的神色,一雙眼睛卻熬得通紅。
玉凌軒狼狽不堪,身上都是被鞭子抽打出來的傷痕,若不是有琴兒扶著幾乎要摔到地下去。
目光觸及到滿臉是淚的梧桐,俊逸的臉上佈滿了憤怒,緊緊握著的雙拳將自己的手掌心掐出了血痕。
“你……他可是你的孩子……你怎麼捨得?”,玉凌軒悲憤欲烈,對著梧桐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光。
本就孱弱的身子哪裡受得住玉凌軒傾盡全力的一個耳光,頓時間梧桐扇到了地上,唇齒間溢位了鮮血,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個鮮明的巴掌印。
疼……臉上火辣辣的疼……但是心更疼……
“你大膽,在朕面前就敢動手打桐兒,背地裡不知道怎麼作踐桐兒”,南宮宏瞧見梧桐被打,心裡是又痛又氣,氣玉凌軒動手,更是氣梧桐軟弱,或許也氣自己留不住秋正熙。
“三爺,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沒有保護好熙兒,對不起……”,梧桐跪在玉凌軒腳邊,顧不得自己溼透的衣裳,上前緊緊抱著玉凌軒。
玉凌軒怒火中燒,僅剩的一點兒理智在接觸到秋正熙冰冷的身子時全部化為灰燼,猛地將跪在自己腳下的梧桐一腳踢開。
玉凌軒坐在邊上,輕輕將秋正熙擁入懷抱,一遍一遍擦拭著秋正熙蒼白的小臉。
過往的種種浮現在玉凌軒眼前,守護不了自己的小兒子,守護不了自己的家人,玉凌軒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廢人。
梧桐忽然咳嗽起來,嘴角溢位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綻開出血紅色的梅,南宮宏上前輕輕搭著梧桐的肩膀,無聲的安慰著。
玉凌軒守著紫檀木的小棺材一整夜,南宮宏當即就下了聖旨,讓秋正熙以皇長孫的身份,葬在皇陵中。
蓋上了玉璽的聖旨是南宮宏親自送到梧桐手裡,聖旨就這麼從軟弱無力的手滑落,南宮宏耐著性子又遞了一回。
梧桐終於回過神來,摸著自己被玉凌軒扇得腫起來的側臉,淚眼婆娑的回答道:“不葬在皇陵,我要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皇陵太安靜,平日我也進不去陪他”。
能進皇陵,受萬世香火,受龍氣滋養,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南宮宏平生第一次做這個決定,要讓血脈不純的秋正熙入皇陵卻不料居然被梧桐一口回絕了。
“入皇陵,對熙兒只有好處,總比什麼山清水秀的地方來得好,那是龍脈所在,那些嚼舌頭根子的大臣你不用管,朕會處理好的”,南宮宏勸說道。
梧桐的態度異常的堅定,回答道:“熙兒還活著,我要每天陪著他講話,以後他自然會醒過來的”。
南宮宏還想要說什麼,倒是身後的大公公扯了扯南宮宏的袖子,對著南宮宏無聲的搖了搖頭。
秋梧苑一夜之間白花綻放,在風中飄搖的白綾,層層白色的牡丹花落在紫檀棺木上,秋正熙軟軟的身子被玉凌軒親手放到棺材裡。
梧桐親手取過三根香,檀香縈繞在棺木邊,南宮宏上前往棺木裡灑了一把銀錢,讓小太監上前將棺木蓋上。
“等等,讓我再看他最後一眼”,梧桐一手撐著棺木,目光帶著無限眷念與悲傷。
“他只是睡著了……還會醒過來的……”,梧桐眼淚落在秋正熙的小臉上,再站起身來的時候,腳步就有些不穩了,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
大公公看著臉色蒼白的梧桐,有些不忍,卻還是上前問道:“小世子的棺木抬往何方?”。
都快要入土了,結果不知道葬在何處,梧桐微微顫抖,指了指秋梧苑北邊,眾人心間一顫,居然將秋正熙葬在秋梧苑。
大公公顫抖著身子,有些擔憂的看了南宮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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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宏剛剛失去了一個兒子,雖然南宮珂晏是罪有應得,卻還是難掩心痛,如今梧桐這番做法,怕是希望能一輩子陪著秋正熙。
“按照秋梧郡主的話去做”,南宮宏微微閉眼,沒有再看秋正熙那副小小的棺木,彷彿這樣就能忘卻秋正熙已經失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