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嘛。”
何苗一笑而過,其實這種事情,在她大學時候,也發生過。那時候她還不是宣傳部部長,不過是個剛進學生會的小幹事,做事沒經驗,列印的要求沒記牢,也是急得滿頭大汗。當時還沒現在這麼機靈,直接打電話過去實話實說了,被部長罵了一通。
自那以後,何苗再也沒忘記過事。再以後,她的嚴肅認真和做事滴水不漏,獲得學生會同僚們的一致好評,到了大二那年,她就擔任宣傳部部長了。
這樣的好習慣,到現在還保持著。所以,那張紙,她肯定沒丟。何苗在彩印店找了一圈,還真把那張紙找著了——就在店門口的地上躺著呢。
過了好一會兒,那些冊子裝訂好了。
兩冊分裝在不同的紙袋子裡,何苗大致檢視了一下冊子的裝訂,又數了一遍冊子數量,確定一邊是24本,一邊是27本。然後和老闆算了錢,這才安心地走出彩印店。
冊子用的紙厚,頁碼又多,所以兩大袋子特別沉,何苗一手一隻,想叫盛嬌惠幫忙提一袋,但盛嬌惠撐著傘,最後還是算了。
到了寫字樓裡,盛嬌惠把傘收了。何苗手上勒得全是紅痕,坐上電梯,總算能把袋子放下一會兒。盛嬌惠看在眼裡,說:“你拿傘吧,袋子我來拿。”
說著,也沒等何苗說什麼,就把傘塞進人手裡,自己去夠那兩袋子。剛把袋子提起來,電梯叮地響了一聲,26層到了。盛嬌惠快步走了出去。
老同事早等在那裡,見人回來了,忙迎上去,把兩大袋子接過,“這麼沉的啊,我沒考慮到這個啊,你一路拎過來的?哎,女孩子家家的,辛苦你了啊!”
“不辛苦,應該的。”盛嬌惠揉了揉手,真的是很沉,才拎了一會兒,手指就疼了。
老同事又看向盛嬌惠後面,對何苗說:“你也是,跑一趟,辛苦了。”
何苗笑了下,沒說什麼。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被鐵燙過一樣,又紅又腫。她不是傻子,當然知道盛嬌惠最後來這麼一下子,是想搶功勞。而且這功勞搶的,還特別自然。吃相卻是很難看了。
但實際上,這些都是小事,雞毛蒜皮一樣,何苗不想計較這些。
其實,何苗碰到過不少這類人。從小學開始算起——那時候校慶,班級要出節目,班主任把任務交代下來,要求每個同學想一個節目,然後大家再一起討論,擇優挑出最好的一個。何苗很快想出一個點子,但不知怎麼的,這個點子被同桌剽竊去了,老師誇何苗同桌有創意,採用了這個點子。最後校慶裡,他們班的節目排名第一。
為這事,何苗當時又是生氣,又是憋屈,下課了還和老師澄清,說這其實是她的主意。但那時正忙著弄節目,老師也管不了這麼多。點子好用就行,誰在乎是誰想出來的呢。
放學回家,何苗哇的一聲哭出來,覺得自己特委屈,眼睛跟泉眼似的,汩汩往外出水兒。小小的人趴在床上,眼淚水兒把枕頭都打濕了。爸媽問她哭什麼,她就一五一十講了一遍。講完了,爸媽就笑話她,說她是傻小孩兒,這種小事,不值一哭。
這事兒暫時就這麼翻篇了。很快到了期末,學校又要辦活動,老師指名道姓要何苗同桌給出節目,可這小孩兒早些時候就是偷了何苗的果實,自己哪兒有什麼主意啊。最後,還是隻能實話實說,把之前校慶那功勞,又還給何苗了。
同桌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給何苗道歉,說他其實一點兒也不高興,得了功勞心裡其實特虛,總害怕什麼時候老師點名要他出點子。果然這一天還是來了。現在好了,高帽子還回去了,他總算不用承擔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機智了。
有個詞叫心安理得,有個詞叫高枕無憂。
當時,小朋友何苗忽然體會到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具體是什麼,她形容不上來。但想起爸媽說的話,覺得真是對極了。
這種小事,不值一哭。
這種小事,也不值得花大力氣去爭辯。何苗看著盛嬌惠的背影想,這個道理,她何苗小學時候就明白了,可盛嬌惠都工作了卻還不明白。
有些事,不是何苗不敢爭,是她不屑爭。成天去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人的格局就不會大,何苗不想成為一個小家子氣的女人。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位子上,屁股還沒坐熱,老同事又火急火燎地過來,說:“馮總回來了。”
盛嬌惠立馬站起來,“那我們要去馮總那兒報個道嗎。”
“肯定要的,但不是現在。”老同事指了指靠格子間最後面,最大的那一間辦公室,“現在裡面有客人,一會兒吧,一會兒我再來喊你們。”
“好。”
兩個人坐著等著,那間辦公室大概是具有獨特的吸引力,引得盛嬌惠頻頻回頭去看。何苗心裡也漸漸緊張起來,視線飄過去,落在那扇緊閉著的門上。
門裡的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一時沒說話。然後,站著的那個走向坐著的那個,身體一轉,後背靠在辦公桌沿上,手也不消停,拿起馮照緯的水晶姓名牌子把玩。
“什麼時候做的?夠闊氣的呀。”季本瑞笑吟吟地看著水晶牌。
“你管呢。”馮照緯轉了下椅子,兩條腿又疊到辦公桌上,耳邊聽著季本瑞嘰嘰喳喳的調侃——
“馮總,馮總!你牛逼了,都混成總了。哪像我,只不過是個富家少爺。”
馮照緯正閉目養神,聽了這話哼地一笑,斜了季本瑞一眼,“真不要臉。”
“誒,問你,你這公司,認真的麼?”
“認不認真,你看看外面,幾十口人呢。這些都得我來養活。”
“你這麼出來,你那爹批準了?”